看着眼前母子相认的一幕，沈遗暄心里横生出一股怪异感，但具体哪里奇怪他暂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某些地方很违和。

一旁的屈无闲和楼曳同样沉默不语，不知道和沈遗暄所想的是不是一件事。

这时候女人终于注意到了他们，面露疑惑道：“这几位是？”

“都是我的朋友。”贾有意连忙解释，生怕慢一步。

女人连说了几个“好”，继而对他们道：“你们是特意陪果果来的吧？路上辛苦了。”

对方口中的“果果”自然指的是贾有意，在叫贾有意这个名字前，他原名叫张兆果。

“他算是我们的半个亲人，应该的。”屈无闲接话，“见他安全到家，我们也就放心了。”

不知为何贾有意突然着急起来，对女人解释道：“他们只是过来看一眼，我们一会儿就走。”他说这句话时肉眼可见的局促，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女人听了摇头道：“外面已经这么黑了，干脆你和你朋友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不然我不放心。”

贾有意本能反应要拒绝：“不用了……”

“你就留下来吧，妈想你了。”女人笑道。

听见这句话，贾有意张了张嘴，原本要说的话统统咽回了肚子里，有些动容。

旁边的楼曳率先上前一步，他表情沉稳，不慌也不忙。

“这多不好意思。”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安理得地踏进了屋子，仿佛就在等女人这句话。

女人道：“都进来坐吧，别光站着。”

沈遗暄和屈无闲对视一眼，只好跟上对方的脚步。

直到进屋，屈无闲才侧头问楼曳：“你怎么想的，真要留下来？”

“那么着急离开做什么？”楼曳说，“何况末班车都已经停了，倒不如先住上一晚再说。”

屈无闲无言以对：“……你倒是心大，就这么随便住在陌生人家里。”

“别胡说，我早就没那东西了。”楼曳没心没肺地纠正，“再说这算什么稀罕事？你忘了我还在别人家的坟地里睡过一百八十多年？”

屈无闲：“……”

另一边，贾有意从头到尾束手束脚，“不自在”三个字几乎表现在了脸上。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女人身后，同时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圈周围。

“……他没在家吗？”他问。

“你爸明天一早还要出门，他先睡了。”女人笑道，“到时候你爸见到你一定高兴。果果，我们很久没有一家三口团聚了。”

贾有意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但身上的拘束感好歹消了不少。

剩下的时间里女人为他们分配了房间，除了主卧和贾有意的房间在二楼以外，客卧都在一楼。

女人笑吟吟道：“这还是果果第一次带朋友回家，真是难得。我先上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眼下屈无闲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操心其他事，即便再抗拒也只能将就住下。

“有什么事明天说。”屈无闲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沈遗暄正要关上门，忽地就见门框上多了一只手。

他默默盯着对方的黑色皮质手套数十秒，最终把门拉开，露出门背后楼曳那张好看但十分欠揍的脸。

“有屁就放。”沈遗暄为人克制，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他此刻的耐心到了极点。

“这么凶？”楼曳挑眉，“有事找你。”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楼曳进沈遗暄的房间向来自如，于是他没给沈遗暄反驳的机会便正大光明走了进来。

本就逼仄的单人间因为楼曳的到来变得狭窄许多，连过道也一同拥挤。沈遗暄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脚后跟抵上墙面才停住。

他迟一步问：“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很急。”楼曳矛盾道，“但是在告诉你之前，我认为还是先睡一觉。”

沈遗暄：“哦。”

等了半晌，沈遗暄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楼曳笑道，“你猜我为什么过来？”

沈遗暄动作一顿，表情僵硬道：“不行。”

“若我还是女相时你这么说我能理解，权当你害羞。如今大家都是健康的成年男性，为何不行？”楼曳不为所动。

沈遗暄听了很想回一句“当初你还是女相时也没少进我房间”。但他到底没说出口，而是一言不发侧躺上床，背影写满了不想搭理人的漠然。

谁知楼曳非但不自觉，还会错了意：“你这么急着邀请我上去？”

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看出了这个意思。

“……不睡就出去。”

话音刚落，沈遗暄就感觉到身后的床垫一沉。

楼曳心情颇好，道：“晚安。”

沈遗暄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应了一声：“嗯。”

狭小的房间在楼曳靠近的顷刻间万籁俱寂。沈遗暄难得有了困意，睡着前还在想楼曳大抵是安眠药成精，自带催眠效果，就连那些性情乖戾的饕餮们都安稳了下来。

可没想到这一觉还是没能拉通到第二天早上。

“铛、铛、铛、铛。”

沈遗暄被门外传来的声音吵醒，他醒来之后意识模糊地听了一会儿，很快听出这是挂在客厅里的老式摆钟报整点的声音。

敲完四下，老式摆钟又重新归于平静，只剩微弱的走钟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沈遗暄又听见了一道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如跛子走路那般，一重一轻，就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

沈遗暄本能反应去听对方的动静，同时猜测那人的一举一动。

那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沈遗暄听声音的方向辨认出对方此刻的位置很有可能在楼梯口。果不其然，那头响起了“咚咚咚”声。

下完楼梯后，那脚步声又回到了一重一轻的节奏，最终在他的房间门口停下。与此同时，沈遗暄的房间门把手开始“哐啷哐啷”响，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声，对方那力道仿佛下一秒就能破门而入，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沈遗暄一下子精神不少，立马朝房间门看去，两秒后他想起什么，又看向一旁睡得正熟的安眠药精，犹豫了半秒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

好在那人拧了几下门把手就放弃了。脚步声再一次响起，说明对方已然离去。

没等沈遗暄完全松口气，紧接着他听见院坝里“砰”一声。

就好像是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砸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