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Part 4

伦敦伍氏孤儿院被高耸的栏杆包裹,这里四方阻隔,太阳鲜少光顾,冷清而阴森,宛如一个遗忘之地。秋拾级而上,紧闭的前门自动打开,她走入阴影内,环顾四周,院内陈设古板,每个小房间都狭窄简陋,仿佛居住其中的并非一群孩子,或者并非那些阳光之下欢笑的孩子

这里是汤姆·里德尔的出生之地,他生命的起点。

秋不知道艾莉斯如何拿到了这段记忆,又或者这是伏地魔本人存放在此的记忆,走进黑魔王的内心令她觉得危险——仅仅是想到那个在脑海中构建了无数次的,塞德里克尸体旁那个蛇一样的邪恶生物,就让她忍不住颤栗,然而此时此刻,另一种情感正在她心底蠢蠢欲动,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秋·张绝不会期待见到这个恶魔。

秋小心翼翼地走入铺着残破黑白瓷砖的大厅,与外面的阴冷不同,此处忙碌不堪,一个系着围裙的年轻姑娘正拿着一瓶碘酒走上楼去,另一个则匆匆忙忙地跟随一个瘦骨嶙峋的黑衣女人穿过走廊。她看起来像是孤儿院的总管,秋不由跟了上去,黑衣女人神情焦虑,满脸疲惫之色,仿佛不曾注意到她的存在,期间她曾短暂地投来一个疑惑的微笑,但更可能的是她透过秋透明的身体看着别的什么人罢了。

“里德尔又惹了什么事?”黑衣女人边走边问身旁的女仆:“我说过他今天有客来访。”

“玛莎的兔子给吊死了,她吓坏了,跑下楼的时候跌伤了腿。”穿围裙的姑娘低着头说道:“当时埃里克·华莱在场,可他却吓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以前只是抢人家玩具,现在竟然做出这种事。”黑衣女人皱起了眉,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转头吩咐那姑娘:“汤姆·里德尔交给我,你去看看玛莎,还有比利·塔布斯,那孩子最近总磕磕碰碰。”

女子答应着离去,黑衣女人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她又转头对秋或是其他什么人敷衍地笑了笑,随后推开了面前的门。

“汤姆。”她叫道。

秋屏住呼吸,轻轻地走上前去,一步一步,越过黑衣女人的肩头看向墙边窄小的床。

他坐在那里,有些长的黑发散落在额前,安静而孤独。

怦。怦。秋极力压制着心底陌生的渴望,或者是憎恨?那翻涌的情绪像澎湃的海浪着拍打岩礁,她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试图以平静掩盖这一切。汤姆·里德尔仅仅是坐在那儿,在一段记忆里以小男孩的形象沉默地坐着,对她来说却仿佛是什么沉重得像命运的东西。

怦。怦。

汤姆。

他抬起头来,深黑的眼睛直视着她。

“汤姆。”秋不由自主地叫出他的名字。

他盯着她。秋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目光,它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男孩身上,那双冷冰冰的瞳仁只会让绝大部分人很不舒服,事后想起却感到毛骨悚然。秋并不害怕,也许是那个女人的记忆影响了她的情感,她深深地回望进去,被那双眼睛吸入一片死寂,却在深渊中品味出压抑的**,偏激的疯狂和彻底的孤独。

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滚烫的洪流逐渐将她充盈,填满。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怦。怦。

“你是谁?”他问。

汤姆·里德尔的声音冷得像块冰,却在她炽烈的情感中融化成暖流。

秋说:“我是你的仇人。”

但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黑衣女人转过头来,脸上的皱纹逐渐扭曲,刺鼻的杜松子酒气味随着她淡红色的嘴唇开开合合间弥漫,令秋感到一震晕眩。

“我是想要杀死你的人,我终于见到了你,在你小的时候。”

秋抬手抱住疼痛欲裂的头,喃喃自语。

真烫啊。这泪水。

秋摸着自己的脸,又不像是自己的脸,黑衣女人的面容模糊成一片光影。强烈的悲痛宛如一记重锤,突然击中她的心口,她跪倒在地,挣扎着蜷缩成一团。

“塞德,我坚持不下去了。”

她痛苦地在记忆碎片中紧闭双眼。

“塞德,邓布利多,艾莉斯,救救我……”

“救救我——”

秋高喊着从梦境中醒来,大汗淋漓,疲惫不已,紧接着,她想起自己已经出来了,又仿佛虚脱一般倒回床上。

第十天了。自从治疗结束后,她连续十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这是第一次清晰地观测到一段记忆,其余的夜晚有时是些混乱不堪的记忆碎片,快得令人无法捕捉,有时则是自己的古怪梦境,其中充满了熟悉却遥远的场景。

窗外仍然是一片黑暗,秋再也睡不着,打开床头灯,就着昏黄的灯光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梦境的内容。这是她第一次在纳西莎巷看到伏地魔本人的记忆,但又觉得不像,一个人怎能在自己的记忆中看到自己呢?

本子上已经零零散散地记录了很多东西,但还远远不够。秋望望仍然晦暗的天光,扔下笔记本,重新躺回床上。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布林登,左臂上的伤口已然痊愈,她轻轻触碰着原来血肉模糊的地方,那里如今只有淡淡的疤痕。布林登曾经提起他可以消除这个丑陋的伤疤,但秋拒绝了。

“我需要留着这个。”

“为了记住我吗?”布林登语带讥讽:“恐怕到你发现自己无法穿漂亮的无袖裙服时就后悔了。”

“不。”秋认真地看着他:“为了记住我和食死徒有仇。”

“真是个绝妙的理由。”布林登满不在乎地收起药品和魔杖:“随您的便,小姐。”

十天中秋曾数次回忆起治疗魔咒在她身上产生的影响,按从前的知识来看,即便是黑魔法造成的伤口,也可以仅通过药剂治疗痊愈,她不清楚这魔咒的由来,翻遍藏书也无法找到,只得放弃,毕竟布林登保证过绝不伤害她。但为什么近来她的梦境总是如此清晰真实,为什么又开始想起那些本该被封存的往事呢?

秋长长地叹了口气,等待第一缕朝阳的降临。

拜访唐克斯家在早先并不算稀奇,可如今她已是在逃犯,还需花费一番功夫掩盖行踪。她用守护神事先给唐克斯夫人送了口信,回复她的是唐克斯,银狼守护神建议她最好乘扫帚,因为全国飞路网都处于监视下,而在保护咒范围之外幻影移行容易被抓。

不用唐克斯说,秋也知道,幻影移行不再安全了,自从她逃脱魔法部,纳西莎巷渐渐地也出现了黑袍子的身影,最后一次从布林登家回来时,秋差点被发现。几次深呼吸后,她下定决心,走向地下室的楼梯。当初是扫帚带着秋离开唐人街,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碰过它。彗星躺在地下室的杂物中间,七年过去,它已然破旧,但被她打理得很好,至少闵死之前是这样。秋尝试着在巷子里低空飞行了一圈,欣慰地发现当年刻苦训练的飞行技巧尚未完全荒废,也许能负担一次长途旅行。

此时已是十月底,清扫干净的街道一夜之间便再度被落叶铺满,秋穿上厚衣服,带上了围巾和手套,临行前又喝下了一壶热热的蜂蜜红茶,尽管如此,当她骑上扫帚,纵身腾至数百英尺的高空时,寒冷依然轻而易举地俘虏了她。飞行让她有种空落落的寂寥感,从前她的身边总是飞着各种各样的人,塞德里克、哈利,更多的是蕾妮和拉文克劳的队员们,往昔的回忆总让人觉得温暖,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现实的苍凉。

那个满心想着魁地奇比赛要赢的女孩早就已经不在了,扫帚不是承载光荣的象征,只是她逃命的工具,也许还沾着闵的血。

秋向下俯冲,进入凤凰社保护范围,降低扫帚的离地高度后,平面图一样的街道渐渐变得清晰,有些早出的人已在外行走。她降落在花园里,尼法朵拉·唐克斯在门口等着她,从扫帚上下来,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骑行有些僵硬的腿脚后,秋被唐克斯拉进了门,后者顶着一头温柔的栗色头发,看起来更像安多米达了。

“你来得真巧,我这几天休假。”

“我记得Beta的假期没有这么长呀?”秋惊讶地看着她:“难道你升级成Alpha了?”

“我上次送穆迪眼药水,他气得差点让我滚回Omega行列。”唐克斯笑嘻嘻地抚摸着小腹:“这是特别假期嘛。”

“你怀孕了?”秋又惊又喜,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真心喜爱这个活泼风趣的导师。

“恭喜的话可不必再说啦,这几天听得我耳朵起茧。”唐克斯将秋的外套和帽子挂起来,秋连忙制止了她想倒茶的动作:“孕妇要多休息……我妈妈说的。”

唐克斯翻了个白眼:“现在连我的实习生也来对我说这个了!不准做这,不准做那,回沙发上坐着去——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怀的不是宝宝,是什么圣器咧!”

秋忍俊不禁,唐克斯总是有让人开心的能力,随后这让她想起了闵,刚刚扬起的嘴角又渐渐消失了弧度。她为两人都倒了热饮,不出意料地发现总是出现在唐克斯家的梅佐凡提红茶被换成了有助于孕妇减轻压力的薄荷茶。

“嗯……唐克斯,我想问安多米达夫人在吗?”

唐克斯指指厨房:“她知道你要过来,一早就去准备烤手指饼了,我想帮忙,结果被她赶出来了。”

“哦,这真是……太麻烦你们了。”秋为安多米达的热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打扰你们本来已是不妥,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也挺……”

“哈利还是头号通缉犯呢,大家都差不多,没什么可抱歉的。”唐克斯冲她眨眨眼:“我们一直欢迎你的到访,毕竟你是唯一一个能到场的伴娘嘛。至于我妈妈的房子,我也知之甚少,能提供帮助自然再好不过。”

秋笑了笑,垂头不语。唐克斯的婚礼是秋搬出沃顿之前参加的,当时他们只请了很少的宾客,在自家的花园里举办了小型宴会。秋是伴娘,跟在穿着简约婚纱的唐克斯后面,一身素雅的淡绿裙服,头戴茉莉花环,无疑十分美丽,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新娘身上。那天她把头发变成了火焰般的颜色,整个人容光焕发,卢平站在她身边,衣冠整齐,笑容满面,似乎一瞬间褪去了所有憔悴和忧郁。

闵的头发如夜色般漆黑,可她笑起来时眼中也闪耀着最明亮的火焰。片刻的恍惚让她差点没接住唐克斯的捧花——到场的女宾只有她一个未婚,事后在宴席上大家玩笑般猜测下一场婚礼将何时举行,秋微笑着,一一搪塞过去。

安多米达夫人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手指饼从厨房走出,秋站起来,又被她亲切地示意落座。唐克斯给秋拿了一块手指饼,自己也拿了一条上楼去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抱歉,我知道这次来比较唐突,但事关邓不利多的任务,有些事情也许还是必须问个清楚。”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孩子。”安多米达优雅地笑笑,她今天穿着厚羊毛长袍,围着深色披肩,褐发考究地挽起,一瞬间令秋想起母亲,她不禁鼻子一酸,但立刻忍住了:“您了解艾莉斯吗?”

“客观地说,并不了解。”安多米达摇摇头:“尽管我很希望自己了解她。”

“我以为艾莉斯是纳西莎巷九号的原主人,您见过她,并且得到了房子。”秋疑惑地盯着她:“我想您总该有些印象吧?”

“有些人是不同的,虽然他们看似平常地与你说话,起居行止,但你还是常常感到他们并不在你面前,在他们和世界之间有一道屏障,这让你往往觉得他们无比遥远。”

安多米达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凝眸回忆道:“我见到她的时候,正是我为了泰德离家出走,最为落魄的年纪。泰德那时被我姐姐威胁,而我又怀了孕,他不想让我和他一起经受危险……所以当一个看起来很可靠的著名学者,特里劳妮家的夫人为我提供庇佑时,我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特里劳妮?”秋瞪大了眼睛:“我……我在书上并没有找到她的记载……”

“那是在她被人从史书上抹去之前的事了。那段时间她照料我,像照料自己的女儿一样,我疑惑她为何对我这样好,她只是说因为同情。前期她偶尔离去,说是去霍格沃茨拜访朋友,每一次都要很晚才回来,那时正是神秘人第一次崛起,我担心她的安危,可她每次回来毫发无伤,只有满身疲惫和悲伤。后来我的妊娠反应越来越严重,她便不再出门,直到朵拉诞生,我才知道她帮泰德在麻瓜街区安顿下来。”

安多米达沉静地啜饮着茶水,有些悲伤地笑了笑:“朵拉一个月大的时候,我带着她来到这里的新家,此后忙于照顾婴儿,直到神秘人第一次失势,我去纳西莎巷探望她,才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一把钥匙和一个字条,声明纳西莎巷九号留给我和朵拉。那里原本是古籍和水晶球的世界,她走之后却变得空空荡荡,除了墙上的一幅油画,什么也没有留下。”

“画上是不是欧石楠原野?”秋问:“这和神秘人是否有关?她认识神秘人吗?”

“画上的内容我并不理解,关于神秘人,我也只知道他和艾莉斯是同学。”

同学?他们曾在霍格沃茨一起上学啊!她怎么早没想到?

安多米达叹了口气:“可惜,艾莉斯虽然对我很温和,从不与我谈论她自己。真抱歉,孩子,让你失望了。”

秋摇摇头,仿若醍醐灌顶:“不,不,唐克斯夫人。你给了我一个希望,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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