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Part 3

秋没带太多的衣物,好在她出来的时候穿得够暖,然而随着雪越下越大,她不得不长时间待在帐篷里或火边。布林登有天发现秋居然把背包里用来伪装的校袍披在外面,不禁皱起了眉头,当天下午,秋被他拉着出现在麻瓜的服装店,竭力希望降低存在感。

“麻瓜没人认识你,小姐。”布林登对她用围巾把自己裹得只剩眼睛的行为不以为然,掏出那个随身的钱夹跟着售货员去结账。

秋依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直到布林登带着几个购物袋拉着她离开。除此之外,他们买了不少食材,回到藏身之处时,每人双手都拎着大包小裹。布林登带她离开了悬崖,来到苏格兰的一个小村,这里几乎与世隔绝,曾经是巫师与麻瓜的混居地,如今巫师们因为战乱陆续迁走,他们留下的房屋在麻瓜眼中看来已经是年久失修的危房,对秋来说却是尚好的居所。

地点是蕾妮提供的,但秋没有完全依照她的线索,而是在几个麻瓜家以外的又一间空房落脚。这里和戈德里克山谷相比少了许多热闹,相应地,也少了很多危险,秋刚刚搬进来的时候曾经猜测这里是不是某个学者的家,到处都是空空的书架,落满了灰尘,她打扫干净以后把洛特丝送来的书摆了上去,相形之下十分寒酸。

布林登带出来的现金花掉了一小半,除去必要的保暖衣物,食材和药品足够他们足不出户地过上一个月。秋每天会从卡片上读蕾妮在报纸上摘抄下的新闻,没有了那个满是魔药的地下室,复方汤剂用一次就少一点,出行变成了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除此之外,她都在接受布林登的治疗。还在帐篷里的时候,秋并不算配合,但零零碎碎想起来的记忆的确在增加,有时她会想起1994年发生的事情,隔天早上便会痛苦地醒来,头痛欲裂,仿佛要爆裂开。布林登任由她疼了五分钟,然后给她灌下了缓和剂,从那以后秋对布林登的引导治疗十分顺从。

“用魔咒压制记忆以后,出现了一些连我也意想不到的现象。你的大脑成为了一个容器,一个急切地想要寻回记忆和情感的容器,不仅是你自己的,还有其他人的。你变成了一个载体,秋,你的大脑是更加高级的冥想盆。”

那天下午布林登对她说的话犹在耳边。有时顺着布林登的咒语,她似乎能感觉到记忆的碎片被银白色的光芒拼合在一起,不时出现在她的梦境中,但这些片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仅仅是艾莉斯在霍格沃茨的生活日常,唯一值得记录的是,这些日常中往往都会出现汤姆·里德尔的身影。在课堂上,礼堂中,或者回塔楼的路上,黑湖的树下,几乎都会出现里德尔探究的目光,有时艾莉斯发现了,更多的时候没有发现。奇怪的是,在重新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秋的心中总是盘桓着一种奇特的情感,就像是恍然大悟,也有一丝恍然大悟以后的无可奈何。

“你准备把这些告诉芬伯顿小姐吗?”某天下午,布林登下班回来时看见秋在卡片上写写画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不。”秋头也不抬地回答:“我早告诉过你,我会尽力避免蕾妮从我这接触到危险。”

她放下卡片,起身接过布林登手中的报纸,放到餐桌上阅读起来。布林登找了份小诊所的临时工作,一面是为了掩人耳目,一面是防止两个人坐吃山空,他在这个混居的村庄找到了原先的报刊亭,用夺魂咒控制了老板,以重新买到早已断货的《预言家日报》。秋原本以为他近乎哑炮,后来才发现布林登的魔杖在精神魔咒方面的独特能力,很可惜,夺魂咒在布林登上学的年代还属于绝对禁止教授的内容,而其他相关的研究则大部分是布林登自己做出来的,因此,很少有人对他的魔力表示认可。

小村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尤其是在巫师都纷纷迁走以后,《预言家日报》每天的报道依然不乐观,头号通缉犯哈利·波特的悬赏版面也从未撤下,但秋已不再像当初独居在纳西莎巷一般茫然惶惑。佩内洛已安全离开,邓布利多的谜题正在渐渐被解答,自从布林登出现,很多漂浮在半空中的情绪悄然落地,化为一种按部就班的安宁。

卡片上又出现了一行字,秋放下没什么新消息的报纸,拿起来扫了一眼,紧接着,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布林登探询的目光。惊喜显而易见地洋溢在秋沉静多时的脸上,布林登闭眼思考了片刻,问她:“唐克斯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秋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是个男孩,一个易容马格斯!”

“看来不仅如此。”布林登挑了挑眉:“小家伙应该很幸运地没有遗传到他父亲吧?”

“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狼人的特征!”秋起身回到房间,片刻后带着背包回到客厅:“这真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她坐下来,把背包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客厅的大桌子上,布林登好笑地看着她在一堆逃难用品中挑挑拣拣,不禁也凑了过去:“小姐,我能否问一下,你打算给她们寄干面包还是旧校袍?”

“你对中国人的储蓄能力一无所知。”秋并不理会他语气中的调侃,说话间,又从背包里掏出几瓶防狼喷雾和一只捏一捏就尖叫的小黄鸡玩具,布林登戳了戳鸡肚子,瞬间爆发的恐怖尖叫让他手一抖,紧接着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你觉得这个作为儿童玩具合适吗?”

秋从他手里抢回小黄鸡,头也不抬地继续翻找,又拿出了一堆费力拔烟火:“你未免低估了我的人品,我在找一个吊坠。”

布林登愣了片刻,目光复杂地望向几乎把自己埋进背包里的秋,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说的是你姑姑曾经拿着的那瓶独角兽血?”

秋的声音透过背包传来:“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她用独角兽的血治疗狼人。”布林登皱眉将秋从背包里拉出来,她手上拿着那条银光闪闪的吊坠,里面的独角兽血已经少了一半,瓶子也有了划痕,秋抽出魔杖,思索片刻,将它变成了新月的形状。

“还需要找一条新的链子,原来的已经磨旧了,不好看。”秋又想往背包里钻,结果布林登手疾眼快,赶在她前面一把合上了背包。他将那条挂坠拿起来,斟酌了几秒,认真地看向秋的眼睛:“不合适。”

“现在是战争时期,独角兽的血液所代表的意义是治愈重伤的战士,婴儿与产妇如今都安歇在家,想必是用不到的。”布林登转手将挂坠戴在了秋的脖子上:“更何况,这是你姑姑留给你的,如果一定要尽你所能保护那个婴儿……”

他拼命回想着秋到底还往这背包里装过什么,很巧,还真的有一样合适的礼物:“你不如送他福灵剂,我记得那个芬伯顿送给你一瓶,心想事成的祝福比独角兽血要好得多,不是吗?”

秋静默了一会,微微叹了口气,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我本来想的是,也许我以后不会有机会成为母亲,这个吊坠大概也只能留给唐克斯的婴儿,不过……你说的有道理。”

她握着变成新月形的吊坠,塞进衣领,不一会,从背包里翻出了那瓶福灵剂。蕾妮的材料也有限,自从西里斯·布莱克这个强有力的支持者和邓布利多这个最大的保护伞相继去世以后,凤凰社的魔药供应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这瓶福灵剂还是上次在沃顿养伤的时候做好的,秋还曾经调侃过,如果在傲罗训练中用福灵剂,那她早就把追踪和防御两项修到满分了。

秋变出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礼盒,把福灵剂严严实实地包装好,附上一张祝贺小卡片,一起绑在了加勒比脚上。放飞小猫头鹰后,她把堆在桌子上的东西重新放回背包,坐到了布林登对面。他已经拿出了魔杖,秋闭上眼睛,思绪随着轻柔的咒语声没入一片银光。

这是每天的例行治疗,前几次,秋努力抵抗着完全被布林登牵着鼻子走,但代价很大,过去这么长时间以后,她已经清理出艾莉斯几年的重要记忆,又一次开始悄悄尝试掌握自己大脑的主动权。她不敢做得太多,仅仅只能在那片记忆的黑色深渊边缘试探,许许多多的碎片像往常一样涌起,秋小心地穿梭其中,顺着记忆涌来的方向向下。头痛的感觉再一次传来,秋忍住了,她在纷繁的碎片中找到了几个不同的片段,伸手去抓握,指尖刚刚触碰到的一瞬,她发现自己醒了过来。

她闭了一会眼睛,才像往常一样缓缓睁开,布林登并未发现自己的记忆被人翻动过,放下魔杖回到了放着珍稀草药的角落。秋松了口气,抱着背包准备回房。

“你知道吗?”布林登突然开口,把她吓了一跳。

“什么?”

“唐克斯夫人曾经想把女儿嫁给我。”他若有所思地说:“大概是因为不想让狼人进家门。”

“韦斯莱夫人也曾经想要把比尔和唐克斯凑在一起,这么说狼人和名门出身的混血媚娃是同一个层面的了?”

“你和你的导师都很维护狼人嘛。”

秋不大喜欢他提起卢平教授时的语气,立刻回道:“他比大部分人都勇敢。”

“包括你?”布林登笑了笑,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小姐,你这是羡慕吗?”

秋顿了一下,云淡风轻地说:“我毕竟不是格兰芬多。”

“即便作为拉文克劳,你似乎也太谨小慎微了。”布林登继续给面前的白花地锦松土:“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实习傲罗居然会怕在攻击力上几乎等于哑炮的男人?”

“我不怕你。”秋有些底气不足:“我只是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解释,关于一个擅长融入麻瓜社会,而且不怕那个人,你可以直接说出——”

布林登骤然回身,捂住了秋的嘴:“听话,不要喊出这个名字了。”

秋瞪着他沾满泥土的手掌,布林登放下手,秋立刻抽出魔杖连施了几个清洁咒,投来询问的目光。布林登张了张口,干巴巴地解释道:“我害怕。”

“真没想到你也会有害怕的事情。”秋冷冷地擦着脸回屋去了,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布林登向后靠在窗台上,眼中的慌乱才渐渐平息。

秋躺在了床上,不久前喝下的安眠药水起了作用,她驾轻就熟地穿过梦境的边缘,来到艾莉斯的记忆里。数百个学生坐在礼堂等着自己的教授分发新的课程表,秋早已习惯了此时霍格沃茨的微暗色调,阔别已久的记忆甚至给了她某种亲切感。随着记忆的增加,秋渐渐感到梦中的自己正和艾莉斯慢慢融合,此刻她透过艾莉斯的眼睛看着拉文克劳的院长——那时还不是弗立维教授,走到面前,出于本能为成绩单上的字母浮起淡淡笑意。

“特里劳妮小姐,很不错的成绩——大概除了里德尔先生以外你是成绩最好的,除了占卜学之外都是O,这使得你可以选择除了占卜课之外的任何课程。”院长用杖尖敲敲空白的课程表:“对于特里劳妮家的学生来说,A确实低了点,不过你没有选择职业,那么还是建议你学得全面一点……你觉得呢?”

秋随着艾莉斯点点头,选择了自己的课程,等院长走过后,她的目光不自觉飘向斯莱特林的长桌,斯拉格霍恩教授赞赏地拍着里德尔的肩膀:“全科都是O!这个成绩自从邓布利多教授毕业以后我很少见到,我很高兴任何学科的大门都是向你完全敞开的……”

里德尔不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别开头,谦逊地回应斯拉格霍恩的夸奖,等到全部结束后,不慌不忙地起身,融入了陆续离去的人群中。

秋走出礼堂的大门,向拉文克劳塔楼慢行而去,这路线她已太熟悉,甚至有了一种时光倒流的恍惚感。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去,惊讶于在一段记忆中竟然能够感受到实体的接触,紧接着,她看见了汤姆·里德尔英俊的脸庞。

“特里劳妮小姐,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聚会,今晚七点,在老地方。”他优雅得体地向她微笑,仿佛此前在办公室里的对峙从未发生过:“不要忘了。”

一瞬间的眩晕过后,秋又变成了几步开外的旁观者,看着艾莉斯礼貌而冷淡地回应了他,极力抑制着自己激烈的心跳。

她见过许许多多五年级的男巫,罗杰·戴维斯,塞德里克,还有后来的哈利和迈克尔,但汤姆·里德尔不同,他总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曾经在孤儿院见到的那个小男孩一样,只要看到他的眼睛,总会惊诧于其中火焰般的**。

秋后退几步,将藏在手中的那片陌生记忆放飞,随后钻了进去。窃取他人记忆这种事对她来说等于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但此前秋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成功,心中那一丝仅存的愧疚也在看到年轻的布林登时烟消云散。

场景仍然是霍格沃茨,十一二岁的布林登还没有如今这种浑身上下写满恃才傲物的气质,仅仅是个看起来很聪明的孩子,他身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巫,和现在的布林登很像,应该是他父亲。秋跟随着他们来到校长办公室,轻轻的叩门声过后,她看见面前出现熟悉的摆设,就像此前她去的那次一样,已然须发银白的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叠,温和的目光从半月形的眼镜下看向年幼的布林登。

哪怕知道这仅仅是一个记忆中的幻影,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秋的眼泪还是几乎夺眶而出。

“校长!”

睿智的蓝眼睛好像正在望着她一样,秋听不清他对布林登的父亲说了什么,忍不住大步上前,试图抓住那个伟岸的残影,但这片记忆很短,她眼睁睁看着老人在面前消散,迷失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校长!教授!告诉我!”

她在消失记忆的边缘徒劳地大喊,却说不出别的话。

告诉我什么呢?我现在做的是对的吗?我是否辜负了你的期望和谋划?

“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告诉我,教授……”

秋徒劳无功地向前追逐奔跑,可淡黄的记忆终于化为一缕轻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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