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甚尔(十五)【三合一,含加更5】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这是禅院家一直秉持的观念。

虽然听起来不可理喻,然而禅院家作为御三家之一,家族术师的实力确实远超其他小家族以及平民术师的实力,说这种话确有底气。

而没有术式的普通人,连诅咒都难以看到,在祓除诅咒这种随时会丧命的危险任务中,确实派不上用场,自然而然地被竞争残酷的术师们抵触。

而有一个人却打破了这个观念,他就是禅院甚尔。

“像你这种丝毫没有咒力的家伙,连看到诅咒都做不到,一天天地活着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那人心情正不好,看到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禅院甚尔,停下了脚步,随口讥讽他几句发泄压力,“你还不如个女人,至少女人还能生孩子。”

禅院甚尔搓衣服的动作瞬间就顿住了,抬眼漫不经心地朝他看了过来,本来气焰嚣张的那人突然间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住了嘴。

禅院甚尔站了起来,那人脖子一缩就要跑,转瞬后脑勺就遭到了一下猛击。

他眼前一黑,等缓过来时人已经趴在地上了。

“你敢!禅院甚尔!一介仆从,也敢……哎哟!”那人虚张声势着,却被伏黑甚尔一脚踩在背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还女人,怎么着,你不是女人生的?”伏黑甚尔轻笑,“你们这些垃圾,一天天的嘴里翻来覆去也说不出什么新鲜台词了。”

“告诉你,老子烦得狠,早都听腻了。”

说完禅院甚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拖着他来到了他洗衣服的那个小木盆前。

“来得正好,”禅院甚尔把他提溜到小马扎上,“你昨天的垃圾兄弟们刚给我洗了昨天的衣服,结果今天又有了脏衣服,我正愁没人洗呢,你就送上门来了。”

“我不会洗的!”这人破有骨气地大声道。

接着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他眼前登时金星乱转。

“要么洗,要么叫声爸爸来听听。”

“我……”

“两个都不干我就打你一顿好了。”

说着禅院甚尔给那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巴掌,还贴心地手心手背都给他展示了一下。

手掌宽厚,指节分明,吓得那人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却死要面子不肯应声,只是默默地手上飞快地搓起了衣服。

禅院甚尔哼了一声,正想转身走到那边的廊下,坐下休息一会儿,又一个术师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边跑嘴里还喊着:

“疯了!疯了!西鸟羽进介!你这个疯子!”

然后伏黑甚尔就看到一个人影飞快地掠过眼前,一脚把那人踢了出去。

那人吓得发出了一连串惨叫,一点也没有平时的装腔作势,在草地上手脚并用地乱爬着,却被一个男孩一下子骑到了背上,一拳接一拳地殴打起来。

男孩皮肤白皙,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道静谧的剪影,长发及腰,随着他利落地打人的动作飘起又落下,又狠又好看。

男孩面无表情,有一种阴鸷又宁静的气质。

禅院甚尔挑眉,看着这一幕,耳边清晰地听到了刚才被他抓住的洗衣小弟发出了一声颤抖的惊呼“我的妈呀”。

他的洗衣小弟差点吓得从马扎上掉下来,但看看他,又看看男孩,一脸惊恐,手上洗衣服的动作顿时加快了,有种忙不迭想要逃离地狱的劲头。

禅院甚尔瞬间就对男孩来了兴致,他颇感兴趣地看着男孩打人,听他一边打一边冷笑着:

“给你脸了?我连禅院直哉都照打不误,你比得上禅院直哉吗?也敢来挑我的事!”

“啊——!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我一定要收拾你!”这人嘴硬得很,还死要面子地放着狠话。

“收拾我?”西鸟羽进介冷笑,“就凭你这糟糕透顶的术式?搞笑。”

说着他一拳打在这人头上,直接把人打昏了过去。

“只会嘴上嚣张的废物。”

禅院甚尔看着看着,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谁了。这就是禅院直毘人买回来的西鸟羽家的末裔,作为一次性的武器储备着的——

西鸟羽进介。

西鸟羽进介因为咒力被五条悟施加的咒具封锁住了,身为咒力上的天与咒缚,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还要差上一些,也是被禅院家的术师们嘲弄的对象。

也不知道这个小鬼是怎么打败这些术师们的。

单靠一股狠劲吗?禅院甚尔来了兴趣。

西鸟羽进介把人打昏了过去,这才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这时他忽然注意到有人在看他。

西鸟羽进介警惕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经常被他殴打的术师,正战战兢兢小媳妇似地飞快地搓着衣服。

他身边,一个嘴角有疤的少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西鸟羽进介有些不知所措,他接触的禅院家的人主要分为两类,刀子嘴豆腐心的禅院直哉——不是什么可以正常交流的对象,好好说话前必须先揍他一顿,再者就是其他跃跃欲试总想来欺负一下他的人渣术师们。

西鸟羽进介面对着禅院甚尔的目光感到有些怪异,他抿了抿唇,当即就想一言不发地离开,禅院甚尔却十分自来熟地开了口:

“西鸟羽进介是吧?”

西鸟羽进介立刻警惕地握紧了拳头,眼睛微微睁大,看上去好像随时能给他来一拳。

“你啊,以后可不要把人给打晕了,”说着禅院甚尔在西鸟羽进介迷茫的注视下,拍了拍洗衣小弟的脑瓜子,“看到他了吗?你要是把他打晕了,就没法奴役他了。”

洗衣小弟任由禅院甚尔拍他头顶,权当自己是块木头。

单纯的小孩西鸟羽进介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奴役?”

“是啊,”禅院甚尔伸了个懒腰,“让这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乖乖做着他们根本瞧不起的事,岂不是很有意思?”

西鸟羽进介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眼睛慢慢睁大,脸上是一种恍然大悟。

很快就走出去又回来,抱着自己的衣服,掐醒了那个术师。

西鸟羽进介举着拳头,面无表情道:

“洗,不洗就揍你。”

很快禅院甚尔的洗衣小弟就多了一个同伴。

好像有人陪着一起丢脸后,也没那么难堪了。

两人洗衣服一时间洗得十分带劲。

西鸟羽进介站在禅院甚尔身旁,不时好奇地偷瞄他,禅院甚尔突然回头,吓了他一跳。

“怎么样,小鬼,我看你也没人教过的样子,就知道乱打一气,”禅院甚尔轻笑着看向他,“不如,跟我学几招?”

“你们两个!一个仆人一个奴才!好!很好!”

新一波找茬的术师们正在试图靠放狠话挽回尊严,只见禅院甚尔一笑,西鸟羽进介脸一冷,这群人吓得登时就跳着脚离开了。

等这群人离开后,禅院甚尔立刻就面色不满地走到了西鸟羽进介面前。

“不是教过你了,打架不要讲求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禅院甚尔戳了下他的额头,“除了好看又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这股刻板劲儿。”

打个架还力求动作优雅,花里胡哨像在跳舞一样。

西鸟羽进介被他戳得微微后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是知道了但是不会改是吧?”禅院甚尔弹了下他的额头。

西鸟羽进介顿时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这时年纪极小的时候被长辈亲人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一举一动都绝不能粗俗,他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的。

禅院甚尔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

“算了,走吧,吃饭去了。”

瘦瘦小小的西鸟羽进介被禅院甚尔一把搂住带着走,心中一时间有些微妙。

他抬起头来,看着禅院甚尔虽然年少就已经十分俊美的脸庞。

阳光从上而下洒下,清澈的天空下是禅院甚尔被点亮的面容,西鸟羽进介看着他的下巴,看着他轻松惬意的面容,心神忽然一阵动摇。

他看着禅院甚尔,忍不住开口,轻声道:

“甚尔哥。”

禅院甚尔一下子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这个内向到气质偏冷的小孩,有些反应不过来。

西鸟羽进介那双漂亮的褐眸像盈着晨露一样看着他,再次开口,轻声道:

“甚尔哥。”

禅院甚尔一下子笑了出来。

他大手一巴掌盖在了西鸟羽进介头顶上,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叫我什么?再叫声来听听。”

“甚尔哥。”西鸟羽进介乖巧地任他摸头,再度开口倒。

禅院甚尔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我就罩着你一辈子好了!”

“走!我们去厨房把好吃的都吃光了它,让这群垃圾今天饿肚子去!”

西鸟羽进介自从叫了禅院甚尔哥哥后,他再打人时就变成了……

“暴力狂!疯狗!滚出禅院家!诶呦——!”

西鸟羽进介无奈地看着禅院甚尔一脸轻松,像拍皮球一样打得术师们晕头转向、摇摇晃晃的样子。

每次都是这样,他才刚没开打多久,禅院甚尔就像寻着味一样找了过来,然后把已经被他打趴下的还有没被他打趴下的,全都抓过来揍一顿。

术师们被西鸟羽进介和禅院甚尔先后揍过一顿后,鬼哭狼嚎地走掉了。

西鸟羽进介走到禅院甚尔面前,开口道:

“甚尔哥……”

禅院甚尔伸手就揉了揉他的头发,西鸟羽进介乖乖地任他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禅院甚尔看着他人前乖张人后乖巧的样子,心里爽极了。

就是西鸟羽进介有时候在他打架的时候,总想跃跃欲试地插手帮他让他感觉有点不爽。

每次禅院甚尔都要按头他不许他动,西鸟羽进介才会乖乖地在一旁等他。

“走走走,别待在这里了,一股禅院家的垃圾味。”禅院甚尔揽着他离开。

总的来说,西鸟羽进介这个弟弟其实还蛮乖巧蛮讨人喜欢的……

禅院甚尔加入躯俱留队了,禅院家的非术师们组成的部队,专门在祓除咒灵和对战诅咒师中做肉盾和炮灰。

禅院甚尔赚钱了,然后西鸟羽进介发现,这个哥哥似乎有着喜欢大吃大喝的属性?

西鸟羽进介坐在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的各色酒菜,又看看对面穿着黑色战斗服的禅院甚尔,叹了口气。

他们现在正在西鸟羽进介的房间里,西鸟羽进介的房间里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非常简陋朴素。

然而这样简陋的房间里,却有着格格不入格式酒菜,花花绿绿的,泛着他和禅院甚尔平时一般吃不到的油光。

十个有九个都是荤菜。

“吃啊进介,你怎么不吃?”禅院甚尔大吃大喝得正惬意,见他不怎么动筷子,顿时招呼起他来。

“……不必了甚尔哥,我不喜欢吃这些,你吃吧。”西鸟羽进介看起来很无奈。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些大鱼大肉,口味更清淡,禅院甚尔这种动不动就肉啊肉的风格他真是受不太了。

他刚说完就被禅院甚尔油乎乎的手掐住了脸。

“看你瘦的,嗯?还不吃点带油水的,怎么长得壮一点。”禅院甚尔掐着他的脸,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西鸟羽进介拿纸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油印子,耳根泛红:

“甚尔哥,不要用带着油的手乱摸啊。”

“我摸我弟弟怎么啦,”禅院甚尔往他手里塞了个鸡腿,“来!我们一吃解忧!”

“吃饭还能解决烦恼?”西鸟羽进介无奈地嘟囔了一句,看他一点也不在意,还吃得一脸惬意的模样,只得叹了口气,跟他一起吃了起来。

禅院甚尔是真能花钱,赚得多也花的多。

“嗯?钱包又空了?”禅院甚尔在西鸟羽进介房间里大吃大喝后,经常会做出这种发言。

接着他还会接上一句:

“啊,那就再赚一些来好了。”

西鸟羽进介看着他月月光的模样有些无奈,禅院甚尔就是这样的人,有钱必然享受,没钱就去搞钱,搞到钱后接着享受……

一副肆无忌惮自由自在的样子。

禅院甚尔管这叫一解烦忧。

西鸟羽进介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这毕竟是他哥哥,再加上禅院甚尔这幅过分自由的样子,说了也未必听。

于是,在禅院甚尔又一次大吃大喝后睡着以后,西鸟羽进介偷偷看着他睡着以后的脸,见他已经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后,西鸟羽进介捏紧了自己攒了许久的钱,悄悄地朝禅院甚尔走了过去。

西鸟羽进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地把钱卷塞进他怀里。

正当西鸟羽进介把钱放好要缩回手时,却被一把抓住了。

西鸟羽进介一惊,只见禅院甚尔睁开了眼睛,眼中毫无睡意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事,”禅院甚尔抓着他的手,低头看了看怀里,然后就是一笑,“我当你吃饭的时候手在桌子底下捏着什么呢,吃个饭心不在焉的,原来是想给我送钱?”

西鸟羽进介低着头,耳根慢慢地红了。

禅院甚尔松开他的手,伸手往怀里摸了摸,口中道:

“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说着他就掏出了一沓纸币,连着西鸟羽进介那卷薄薄的钱卷一起塞给了西鸟羽进介。

“拿着,给你的。”

“甚尔哥……”

“少胡思乱想,嗯?”禅院甚尔坐起来揉了揉他的头,“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来照顾你哥。”

“你啊,就乖乖待着就好,一切都由我来就好。”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乖乖等我回来接你。”

“我相信你,甚尔哥。”

有一天,禅院甚尔突然离开了禅院家,从那天以后,那个会时时照拂着自己的兄长就不见了。

西鸟羽进介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禅院家的院门口看,期待着禅院甚尔的身影出现。

然而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三年过去了。

禅院甚尔一直没有回来,西鸟羽进介的头渐渐也低了下来,不敢再往那门口看。

直到有一天,禅院直哉突然冲进了他的院子,嘲讽他道:

“你不要痴心妄想地巴着甚尔他了,嗤——”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想不到吧,甚尔他已经结婚生子了,你这辈子都追不到他了,还幻想着他来接你。”

”你这幅样子真是——嗷!”

禅院直哉被一拳打翻在地,西鸟羽进介像疯了一样地一拳拳打着他:

“你说什么!禅院直哉!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今天就要你好看!”

“别打了!唔!西鸟羽!你这个暴力狂!”禅院直哉大怒,接着就又挨了几拳。

“哎哟真是的真是的!你这奴隶能不能把话听完!”禅院直哉被打得懊恼地大叫,“甚尔真的结婚了!今年刚有了一个儿子!”

“不可能!”西鸟羽进介又给了他几拳,大脑却一片空白。

真的吗?真的吗?这就是甚尔哥不再回来的原因吗?

西鸟羽进介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甚尔哥也总说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这种可能性却在他脑海中不断徘徊。

禅院直哉不知他所想,他只知道自己被西鸟羽进介这崽种打得很疼,于是他没好气道:

“你不信又能如何!哎哟!可恶!竟然有女人不要脸地占有了甚尔!哎哟!”

禅院直哉被打得抱头鼠窜,气恼地大叫道:

“你还不信吗?真是的!他真的有了一个儿子,叫惠!是真的!是真的!!”

禅院直哉因为委屈喊得声音特别的大,他的声音在破败的小院里回荡着,终于让西鸟羽进介安静了下来。

西鸟羽进介跪在草地上,低着头,沉默着。

被打得浑身疼痛的禅院直哉本来还躺在草地上,见他这幅样子,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

“你、你,西鸟羽,你……”禅院直哉支支吾吾了起来,时不时瞟西鸟羽进介一眼。

西鸟羽进介嘴唇动了动,沉默道:

“……我知道是真的。”

说完他突然掉下眼泪来,禅院直哉一下子慌了。

“你怎么哭了!可恶!这可不是我的错,我可是狠狠挨了你一顿揍。”禅院直哉心虚地嚷嚷着,人却傻乎乎地往他面前凑。

西鸟羽进介一拳打了他个乌青眼,转身就跑了。

气得禅院直哉在他身后大叫道:

“该死的西鸟羽进介!我再关心你我就是傻瓜!!”

即使禅院直哉告诉了他,禅院甚尔已经在外面结婚生子了,西鸟羽进介也安慰自己,禅院甚尔或许只是一时忙碌,而且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总也要顾及自己的生活的。

甚尔哥,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接自己的。

西鸟羽进介又开始执着地在禅院家门口等待起来,偶尔禅院直毘人经过他面前,眼中都是淡漠的讥讽。

西鸟羽进介也不介意,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他变得越发执着起来。

直到三年后,禅院甚尔依旧杳无音信,而自己的青梅竹马家入硝子向自己发来了入学东京高专的邀请,结果被禅院家毫不犹豫地给拒绝掉了。

可笑,他们驯服西鸟羽进介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放他出去野。

那天,十六岁的西鸟羽进介在禅院家门口静静地坐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西鸟羽进介才终于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的甚尔哥,不知何时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走着走着,也就散了。

西鸟羽进介只能孤身一人,孤独地逃离这个地狱……

随着过去的种种回忆在眼前滑过,西鸟羽进介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记忆里的自己渐渐失望,看着记忆里的伏黑甚尔不知为何,就像遭受了一场不为他所知的暴风雪一般。

突然,有那么一天,禅院甚尔的身影便在那暴雪中渐行渐远,逐渐淹没在那让人茫然又心冷的白中。

没有什么命运作弄,也说不上是人是物非。

一切不过是潮涨潮落,云聚云散,月盈月缺。

记忆淡了,感情淡了,人便散了,多么自然而然又无可奈何的变化。

西鸟羽进介心中渐渐生出感慨,感慨中又夹杂着释怀。

他想着少年时的伏黑甚尔大手大脚花钱的模样,他的神情是那么的轻松惬意。

也或许是自己束缚了他吧,把伏黑甚尔这样一个纵情肆意的男人,变成了如此战战兢兢的卑微模样。

那种潇洒的神情动作从来都适合他,随心所欲的他总是有种特别的桀骜与野性,分外吸引人。

终究……是自己强求了。

西鸟羽进介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平静地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动作。

收拾好了后,他将行李拎出他与伏黑甚尔的爱巢,最后一眼回望了室内。

室内宜人的家居气息再渐渐散去,仿佛感受到了西鸟羽进介与伏黑甚尔的散场。

西鸟羽进介看着看着,却突然意识到缺了点什么。

于是他走回房间,找来了一张纸与一只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吟着。

他想要最后给伏黑甚尔留意封信。

然而或许是出于纷杂的感慨,又或是出自渐渐淡去的释然,西鸟羽进介原本预想的千言万语最终在笔尖落在纸上时统统消失不见。

最终,西鸟羽进介也只是在纸上写下——

再见,甚尔哥。

再见了,伏黑甚尔。

西鸟羽进介让部下把自己的行李带去自己原本在组织的住处,那是一处静僻的靠近海滨的别墅。

部下一听,转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欢喜得像只小鸟一样飞走了。

西鸟羽进介叹了口气,没有工夫去管部下的小心思。

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太宰治的电话。

“太宰,”西鸟羽进介道,“能帮我剪一下头发吗?”

“进介竟然把我当理发师来用,不怕我‘咔嚓——’一下把你的脑袋剪掉吗?”

镜子里,太宰治笑嘻嘻地拿着剪刀在西鸟羽进介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太宰治虽然这么说着,其实是明白的,西鸟羽进介这是在通过自己向森鸥外释放一个信号。

他要彻底回归组织了。

太宰治看着西鸟羽进介在镜子中神色淡淡,完全笑不出来的样子,终于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开始认真地为西鸟羽进介剪起头发来。

西鸟羽进介淡淡地垂着睫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不断飘落,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

“挺直脊背!西鸟羽进介!你的礼仪呢?!”年幼的西鸟羽进介稍一忘记礼仪,就会被爷爷狠狠地鞭打。

西鸟羽进介连忙坐直了身子,只有三四岁的他,稚嫩的声音连声保证道:

“对不起,大父,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坐好的!”

“坐好又有什么用!”爷爷却更生气了,又狠狠鞭打起他,打得年幼的西鸟羽进介鲜血淋漓,“西鸟羽家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个术师,却不是没命活的天与咒缚,就是赔钱货的星浆体!”

“西鸟羽家到底是遭了什么灾!竟然会生出你这种没用的东西!!”

西鸟羽进介轻叹一声,他又想起了禅院直哉逼迫自己跳族祭舞的事。

那天他第一次跳了族祭舞,下来后,彼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西鸟羽进介的禅院直哉,嘲笑的神情一顿,呆呆地看着他素手拨开遮面的金色珠帘的模样,喃喃道:

“……还挺好看?”

然后被西鸟羽进介狠狠揍了一顿。

……

西鸟羽进介面露无奈,他又想起了那天夜晚,自己与五条悟在冲绳海边的缠绵。

五条悟白色的长发垂落下来,与他的黑发相纠缠,一副仿佛要纠缠到生生世世的模样。

没想到如今竟也成了明日黄花。

西鸟羽进介最后想起了伏黑甚尔掬起自己的长发,深深地注视着自己,轻吻自己长发的样子。

亲情变质为爱情,或许是一段本就不该发生也不该开始的孽缘。

他与伏黑甚尔,最终也不过是彼此折磨,自作自受罢了。

西鸟羽进介的神色渐渐变得浅淡,而此时太宰治已经为他剪完了长发。

出现在镜子里的,是没有了长发后,忧郁和冷淡更加出众的西鸟羽进介。

黑色微翘的短发,没有什么情绪的淡漠的褐眸,西鸟羽进介整个人有种冷却了下来的感觉。

太宰治手里还拿着西鸟羽进介最后的一缕长发,他垂眸看着头发,又看看镜子里的西鸟羽进介,开口道:

“不可惜吗?”

就这么抛下了过去。

西鸟羽进介沉默地看了镜子里的自己许久,似是在适应新生的自己,又似乎是在适应陌生的自己。

最终他开口道:

“没什么可惜的。”

“过去,断了就断了吧。”西鸟羽进介淡淡道。

从此以后,他只是港...黑的黑寡妇情人。

一个黑发红眸,头戴白色毡帽的男子,看着手中西鸟羽进介已经回到港口mafia的事,笑了一下,拿起了棋盘上的苹果。

“既然回来了,那就开始吧”

西鸟羽进介解放咒力后,会拥有压倒性的实力,这样的话,他想让横滨各组织内斗到两败俱伤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了。

“首先,要把不遵守规则的人踢出去。”男子拿着苹果,轻声道。

而森鸥外正在因为东京老是试图向他讨要西鸟羽进介而感到烦躁,西鸟羽进介却又没有为他带回反转术式。

森鸥外登时盘算起怎么把他彻底利用完后再卖回给东京。

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将被西鸟羽进介,彻底地拖下水。

因为西鸟羽进介,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刽子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复大家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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