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要了份灵兽肉和膳汤，找了个位置坐下。

膳堂静悄悄，只有错落有声的用餐声响。

沈余边喝着汤，边和系统在识海里交流。

系统：“如果你听我的，你应该点加白萝卜的例汤。那是精华，灵气最为充沛，能给宿主提供最精髓的灵力。哦，还有，那味道该是多么甜美……”

沈余没好气地咬着汤勺：“第一，这是我点的，只会给我自己补充能量。第二，既然白萝卜这么美味你应该自己来品尝，哦，或者让你忠心耿耿伺候的粘人精宿主自己来食用。”

系统：“我可以理解为我亲爱的辅主在吃醋？”

沈余：“或许你可以理解为你亲爱的辅主想尽快逃离你们主仆回到原来的生活。”

系统：“……”

江望端着木托过来时，系统正好在沈余脑海里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沈余没理会它。

“小师兄。”江望停在沈余面前，笑意盈盈，只是精神看着有些不足，眼圈下有淡淡的青痕。

“坐。”沈余给他让了位置，抬头看他，讶异道，“你怎么了？叶掌门虐.待你了？”

江望：“没……”

“还没有？”沈余伸手指了指他的黑眼圈，“你脸色都这么难看了。是太专注修炼了吧？身子也要照顾啊，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

被沈余虚触到的地方有丝丝灼热。江望执着筷子的手僵硬住，低头胡乱地应了几声。

沈余毫无所觉，收回了手道：“没想到叶掌门还是个严师啊……”云昼真人对他修炼没什么要求，每次招他过去多半是有了新点子惩罚他。“唔……不知道师尊对待弟子是什么样的……”

原书中方子墨也没有收过弟子，但既然是大好人的设定，对待弟子应该也是温柔的吧？

整个膳堂的窃语因沈余的一句话而彻底沉寂下来。

数众弟子停下用餐，一双双虎目炯炯且愤怒地集中盯着一人。

大有此人再多说一句，他们要掀桌而起的意味。

然而当事人浑无知觉，正提着灵兽腿吃得津津有味。

江望心里错综五味，神色复杂地盯着沈余：“小师兄，你真的想当师尊的弟子吗？”

“啊？”沈余咽下嘴里的灵兽肉，杏眼眨了眨，“为什么要当他弟子？高攀了吧？”

正准备掀桌的众人硬生生把桌子按回原地。

江望有些讶异：“小师兄真觉得……高攀吗？你不是说……”

沈余舔舔手上的油，又咕噜喝汤：“说什么？”

江望看着沈余一副毫无知情的模样，五味杂陈。这些天关于小师兄的传闻他是不信的，然而……他又不能不信。他是跟着小师兄一路进的望仙门，小师兄早前的事他是最清楚的，因为那些说他不好的事，都是真的。

但小师兄现在变好了啊，对他也好，也没再欺负人，更不再强抢百姓……

隔壁桌的一弟子蹭地拍案站了起来：“沈大公子可真会装！你干的哪些缺德事自己不知道？你还真以为师尊能看得上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沈余咬着筷子愣了愣：“？”

“你死了这条心！你要是敢把你那些龌龊的把戏用在师尊身上，我们必跟你势不两立！”

“我就说，他能杀了饕餮肯定也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越来越多的弟子站了起来，逐渐把沈余围在了圈里。

江望皱眉站起来：“你们别太过分了。不是所有的污水都可以乱泼的。”

“江望，你怎么到现在还护着他。他仗着身后有人，不仅污蔑掌门还污蔑云昼真人，现在甚至还想对师尊下手！你忘了他之前干过的那些事了？抢了有夫之妇，还打断了人丈夫的腿，甚至仗恶作为，强占民女，恶霸别人田户家产……”

“天？这么缺德？”

“对啊。这么可恶的人……”弟子回答一半，才发现应他话的就是沈余。一口气被噎到胸口处，恼怒：“说的就是你！你别打岔！”

沈余缩了缩脖子：“……”

弟子义愤填膺：“你其行其德有亏，你就不配留在望仙门！”

“对！滚出去！”

“滚出去！”

沈余被吵得头疼：“等等等——有没有人先来给我捋捋？”

这么多口锅，他也不能背得不清不楚吧？

一弟子要开口，沈余抢先道：“打住！如果是要说‘你干的什么混蛋事自己能不清楚吗’这种话，就免了。”因为他还真的不清楚。“下一个。”

弟子：“……”

“好！我来给你捋！”一魁梧大汉走出来，他是陈稻长老新收的关门弟子陈业楠，也是听了传闻后情绪最为激烈的一人。他不信这个土豆块孱弱的人竟然能单杀饕餮，一定是作弊！

“首先，你污蔑了掌门和云昼真人。说他们没有真实修为，倚老卖老，不及师尊的一根头发丝。说你光单杀饕餮的事迹，就应该被师尊收为弟子！”

沈余听着有些新奇，笑了笑。

陈业楠怒：“你竟然还敢笑？！你侮.辱掌门长老，你还笑得出口？！”

沈余止了止唇边的笑意：“首先。云昼真人的脾性，我但凡真说他一句不对，我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众人立马想到了前些日被云昼真人丢失宝物发狂所支配的恐惧。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使劲摇摇头。

陈业楠：“那，那你贪图师尊美色，意.淫师尊，你大不敬！”

沈余：“师尊什么模样？”

陈业楠：“我，我怎么知道！”

沈余：“对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在场的基本都没见过师尊的真容。我拿什么意.淫，你的脸吗？”

有几个弟子窃笑出声。

陈业楠粗犷的面庞涨红：“你,你！那你单杀饕餮，你做假！”

这倒是真的，但沈余才不会承认。

沈余刚要开口，就听一声巨响，手底下的膳桌顿时四分五裂，且碎得均匀彻底。

沈余：“……”

众人：“！！”

系统在沈余脑海里气呼呼：“快说，说‘这下看清楚了吗？你们这些凡人，这就是本大爷的实力！’”

沈余：“……”

陈业楠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有点不好看：“你这是在对我示威吗？我不会怕的！”

沈余叹了一声气，轻轻移开手，最后一块桌角也掉在地上。“不是。让你看看……额，我的实力。”

陈业楠脸色如猪肝。

周围的弟子皆报以沉默。毁坏一张膳桌并不难，难的是，用灵力把它切割得如此整齐。

这得需要多精准的控制力？！

对他们这些刚进望仙门不久的弟子来说，无疑还是待攻克的难关。

*

沈余出来得畅通无阻。

系统趾高气扬：“哼哼，老虎不发威。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你！”

沈余：“我倒不知道，你还能使用灵力？嗯？”

系统声音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打哈哈：“……会，会一点。”

沈余笑眯眯：“膳桌的赔偿费，五块灵石。”

系统：“呜……我这不是气不过嘛。他们欺人太甚，我是替你打抱不平。”

沈余：“怎么使用的？”

系统停了一秒才意识到沈余在问灵力，“嗯……就，就对准桌子中心，咻地一下……”

沈余：“所以，你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人？”

系统：“……唔。”

沈余：“你有形吧？原身呢？”

系统小声：“……原身坏了。只有宿主恢复真身，我的原身才能恢复。”

沈余了然。“所以你也是原书的一个角色？”

系统沉默了一会：“好像不是。”

沈余：“？”

系统：“是天神创造的我。但我比宿主早觉醒意识。宿主毁了这个世界后，我不小心被波及到，死翘翘了。天神大发雷霆，我就被绑定了宿主，然后绑定了你……要重塑好这个世界才能回去。”

沈余：“……”

沈余：“那天神为什么不亲自来处理蚩邪？他不是不受控了吗？把蚩邪留着，应该很危险吧？”

系统：“太危险了！呜呜你都不知道有多恐怖呜呜……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呜呜……”

沈余：“……”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系统仿佛重回了天崩地裂的那时候，吸了下鼻子：“宿主太可怕了，根本控制不了。天神只能开启天道轮回，重新来过一次。但是，轮回只能夺了宿主的真身，根本回不去意识未觉醒前。所以只能在他还未真正恢复前，净化他。而且如果这次没净化成功，呜呜我们都要死了……”

沈余觉得事情有点大条：“那，那就不能让他不要恢复原身吗？”

系统摇头：“控制不了。宿主本来就是吸收天地气华而形成的，只要这个世界存在，他就能恢复。重点是，看他恢复后是邪气多还是灵气多。所以才要净化鼎来辅助。”

沈余哑口。“那天神呢？他现在总得做点什么，以防蚩邪真身恢复后……”

系统：“有啊。天神无时无刻不在祈祷我们这次净化成功！”

沈余：“……”

我为我能不能活着回家而万分担忧。

系统又出声：“其实我是不能让你知道这些的。不过……现在你知道了，我们就是一条蚂蚱上的人了哈哈！”

沈余：“……”

*

傍晚。

沈余回了屋子后，一眼看见盘腿浮在屋里的蚩邪，心情万分复杂。

蚩邪叼着根野草，正背对着他看外头的日落。听见动静，抬了个眼看人。

沈余心里发麻，硬着头皮招呼：“您回，回来了？”

蚩邪“嗯”了声，慵懒地换了个倚靠的姿势。

沈余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您，您今天回来得挺早哈哈。”

蚩邪吐掉了嘴里的野草，慢悠悠转到沈余眼前。

“你想说什么？”

沈余捧着杯子的手颤了颤。

而后，盯着蚩邪俊邪的脸，咽了咽口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正道的光辉将照在正义之人身上，你一定会是个好人！”

蚩邪一脸冷漠，而后抬起了手覆在沈余额上。

沈余：“……”

你大爷，我没有病！

我这是在潜移默化教导你！

但沈余不敢说，只是轻咳一声往后退一退，避开蚩邪的手。

蚩邪倒没什么反应，飘到了床上落下，散散换手撑下巴，直直盯着沈余。

沈余怎么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捧着杯子不肯动：“……现在，会不会太早了？”

太阳都还没落山啊！

蚩邪眉皱了下：“嗯？”

沈余立马从板凳上站起来。

系统迅速出现又消失：“加油。咱们的命都掌握在你手中了。”

沈余：“……”

外头的门忽然敲响。

沈余松了一口气，迅速转身：“有人来，我开下门！”

蚩邪轻啧了一声，面色不虞。

沈余正想着外头是那个神仙敲门，这么及时。一开门，看见乌泱泱一群人，为首的金焕，身侧的魁梧大汉陈业楠，还有好几个今早在膳堂的弟子。

金焕勾了勾唇，目光得意地瞟了眼屋内：“方便吗？”

沈余把着门框，感觉头疼：“你们来做什么？”

陈业楠抢先开口：“做什么？当然是来识破你的谎话！”

金焕看了眼陈业楠，陈业楠讪讪闭上了嘴。

金焕把目光转回沈余身上：“你不是说传闻是假的吗？那就让我给你拿出证据。”

乌泱泱一群人瞬间涌进了屋里，四处搜寻。

金焕慢悠悠走到沈余身边，停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是不怕吗？不是不后悔吗？哼，那我们就来看看吧，你能死撑到什么时候！”

沈余：“……”

沈余回头，看见众人在他屋里走走停停，四处翻找。而床上的蚩邪已经坐了起来，面色逐渐冷硬。

一小弟子甚至掀开了沈余的被子和枕头，四处拍拍打打。

沈余看着小弟子的手从蚩邪脸上拍进穿出。心头一跳。

“啊啊！”

沈余忽然扑到床上。

小弟子被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

沈余死死压着蚩邪：“哈哈……床上有点乱哈哈。”

小弟子白了他一眼。

而旁边目睹着一个花瓶突然自己飞起的弟子眨了眨眼，又迅速揉了一把眼睛。

花瓶好好地待在原地，可是好像比刚才又挪了点位置？

蚩邪斜眼看身上人，一手捏着沈余的腰，恶狠狠：“给我宰了他。”

沈余：“……”

另一边，陈业楠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盒：“找到了！”

金焕悠哉地走过来，看了眼沈余，对陈业楠道：“打开。”

木盒里是一副画像，上好的宣纸，上好的笔墨，描绘着谪仙容貌的男子。

陈业楠大笑：“哈哈哈！沈余，你私藏师尊的画像你还敢说你没有贪图师尊的美色！”

画像中的男子，眉眼温淡，鼻若悬胆，唇若朱玉。一身白衣朗朗，执着一把玉萧，神色缥缈，淡泊神圣宛若水中一轮皎月。

沈余从床上探出身子看，眼看直了，小声惊呼。“哇……”

金焕：“……”

众人：“……”

金焕重重咳了一声，额头青筋跳了挑：“沈余！这就是证据，你有什么好说的！”

沈余两眼冒星星，小心翼翼地从陈业楠手里把画像拿过来：“既然是证据，那就是我的东西了。画像归我了。”

金焕：“？？”

金焕怒：“你休想！这是证据……”

沈余：“尔等没见过师尊，怎么就知道画上人是师尊呢？”

金焕挺了挺胸，像是意料到沈余会这样说：“哼，我见过。”

“哦？”沈余看着陈业楠笑眯眯：“陈兄呢？陈兄刚才一开画像就喊了师尊的名，难道陈兄短短半天里也见过师尊了？”

陈业楠愣了下，张了张嘴。

金焕脸色不善地看了眼魁梧大汉。这个蠢货！

沈余慢条斯理地收起画像，心情颇好：“还有事吗？没有事，我要就寝了。”

金焕咬牙：“慢着！陈业楠是先入为主，固然鲁莽在前。但这不能为你私藏师尊画像脱罪！”

沈余：“私藏画像有罪？”

金焕顿了顿，梗着脖子应：“……对！”

沈余：“那金焕兄应该不介意我也去搜搜你的屋子吧？想必这种画像只多不少吧？”

金焕被堵了话，脸色难看。

沈余笑眯眯：“金焕兄方便的话，我今夜就可以去看看哦。”

后头的弟子忽然尖叫。

原来是屋内的桌椅忽然自己动了起来，撞倒了他们一大片。

沈余立马回头看蚩邪。

蚩邪动了动指，盯着沈余的目光渗着让人心慌的笑意。

沈余：“……”

金焕深呼一口气，狠狠瞪了眼沈余：“你等着。”

转身招呼人撤退：“我们走！”

空荡荡又混乱的屋内。

沈余把画像松开，欲哭无泪：“……不，不是我的。这真不是我的。”

蚩邪扭了扭脖子，侧头的下颌线锋利而分明。

沈余看到画像时，那一瞬间亮起的眸子还在脑海。

碍眼。

啧，真碍眼。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