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随着后街小学校放学铃声响起，穿着葱绿色校服的孩子们就像是小鸟投林一样欢快地从校门口蜂拥了出来，散落在纵横交错的街巷里。
“今天体育课考试我三次投篮都进了，我请大家喝汽水。”
一个小胖墩走在人群前，冲着身后的小伙伴喊道。
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小胖子带着三五个孩子们走到了通玄古玩杂货铺的门口，熟门熟路地走进店堂打开冰柜。
“来，都自己拿吧，我付钱。”
他说着，骄傲地举起自己的儿童手表，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
秦渊正在店里给文竹和新买的两个盆栽浇水，头都没抬一下。
这小胖子是他的常客，每到放学第一件事情就是跑来买零食吃，每月在此消费不下三五百元。他能长那么胖，除了爹妈溺爱，秦家杂货店功不可没。
“哇，是小狗狗，好可爱的小狗狗。哥哥它叫什么名字？”
一个头上扎着粉红色蝴蝶结的小姑娘捧着瓶桃子汁，惊喜地看着趴在柜台上懒洋洋打着盹儿的小狐狸。
“名字？”
秦渊一时为难了起来。
名为灵之所寄，对修行之人非常重要，甚至攸关生死，不会轻易告知。
这小狐狸自然也没有告诉他姓名，哪怕在撰写仙堂牌位的时候，也只是按照民间习俗写上了“供奉胡太爷之神位”几个字而已。
“唔……就叫他‘阿狸’吧。”
秦渊说着，小心地瞥了小狐狸一眼，见其只是动了动耳朵，并没有没有生气的样子，看来也是接受这个诨名了。
虽然接触没几天，但是这小狐狸脾气有多大，他可是领教够了。
“阿狸？阿狸真可爱……”
午后的阳光照在小狐狸油光水滑的皮毛上，反射出缎面一般的光泽，小姑娘忍不住地伸出手……
“哎，别摸，这狗咬人！”
小胖子急忙飞奔了过来，一把打掉女孩子的手。
“这家伙可凶了，昨天放学我差点被它咬着。”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小胖子天天打家铺子前过，眼热这皮光毛亮的毛孩子挺久了，昨天忍不住伸手就摸。小狐狸不做多想，回头就是一口。
要不是秦渊及时赶到拎起了它的后颈皮“狐口夺胖”，这家伙八成要去打狂犬疫苗了。
就是不知道被狐狸精咬到，是该打国产疫苗还是进口的。
小姑娘讪讪地收回手，露出遗憾的表情。
“没事，摸吧。”
秦渊放下浇水壶，剥了一颗巧克力放在小狐狸的嘴边。
小狐狸抬起头瞥了秦渊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卷过巧克力，接着纡尊降贵地转过身，冲着小姑娘晃了晃尾巴——摸可以，只能摸尾巴。
“哇，好暖和好舒服呀。”
小姑娘摸了两把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咦？小狗狗受伤了么？”
见到它左后腿上缠着的绷带，小姑娘心疼地问道。
“对哦，今天约好了去医院复查来的。小朋友们，叔叔要关店了，明天再来吧。”
秦渊说着，哄小鸡似得将小学生们赶走，抱起李重黎往街口不远处的宠物医院走去。
“我跟你说啊，一会儿到了宠物医院，你可别犯浑。不准挠人，更不准咬人。不然真的送你去动物园，听到没有？”
边走着，秦渊低声冲着小狐狸威胁道。
“哼……”
吃人香火嘴短的李重黎闷哼一声当做回答。
老黄果然没骗他，受享人间的香火太快乐了。姓秦的每天三炷香，新鲜瓜果供奉他不说。还顿顿大鱼大肉，这和它之前在山上只能以蚯蚓老鼠为食的日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短短几日，小狐狸就感觉到自己内丹越发稳固，体内的修为精进了不少。现在让他离开秦家，打死他都不乐意。
他李重黎从来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秦渊对他不错，它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给他面子。
“愈合的很不错，再过几天毛重新长出来就一点看不出受过伤了。”
“爱侣宠物医院”的主治医生小王检查了一番伤口后推了推眼睛说道。
“你这狗也不知道怎么串的，我硬是没看出品种。不过倒还挺好看的。比总来我家洗澡的那几条赛事级别的名犬都好看。”
他说着，摸了摸小狐狸的背毛，“哟，到底这么多天没白养啊。上回来换绷带的时候，它还不让摸呢。”
秦渊笑笑不说话。
“对了，你这狗有证么？没有的话记得去□□啊。还有，这小公狗看着挺大了，你来都来了，要不顺便做个绝育？”
绝育？什么鬼?
正百无聊赖冲着对面笼子里的小猫呲牙咧嘴的小狐狸猛地转头，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男性人类，一抹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对哦，春天到了，要是发·情的话可麻烦了……”
秦渊摸了摸下巴，冲着小狐狸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你说的对。性甚至灾，割以永治。干脆阉了吧。”
什么？
下一秒，小狐狸全身毛发倒竖跳了起来，以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着秦渊和王大夫的脸颊“刷刷”拍了两巴掌。
呔，人族果然没几个好东西！
————
“行了行了，不‘咔嚓’你，别闹了。我错了，我错了……祖宗，我错了行不。”
从医院一路走来，秦渊的脸上手上又多了不少抓痕，“叽叽可危”的小狐狸这回可是下了死手，要不是他还记得不能在其他凡人面前不可暴露身份，刚才可真要血洗宠物医院了。
小狐狸趁着秦渊手忙脚乱，一口叼住他的右手手腕，尖尖的犬齿眼看就要在皮肉上添上两个血洞，秦渊急忙低声喊道，“巧克力，今天三颗！”
尖尖的吻部顿时停下，秦渊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本大仙就能原谅你！”
李重黎气势汹汹地吼道。
昨日下午，小狐狸刚和秦渊大闹了一场。
说起来还是几天前的事儿，小狐狸磨牙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了店里的一袋巧克力的外包装，才知道秦渊的铺子里还有这种好东西。
想想有些心酸，他过去在山上做狐狸的时候也就每天春天百花盛开的时候，能捧起花骨朵嗦嗦花朵里的花蜜，感受一下那若有似无，勾人心神的甜味来。山上的蜂蜜都是被不讲理的狗熊一家子时代霸占的，它长了那么大就没吃过正儿八经的糖果。
尝过甜头的小狐狸从此就一发不可收。只要秦渊不在，它就想方设法把放在柜台上方的那些糖果巧克力往窝里挪。
也是昨天恰好有个妈妈带着孩子来买糖豆，秦渊这才发现店铺里的糖果巧克力外包装看起来完整，其实里面的东西早就被小狐狸给掏空了。
“这些又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你偷吃那么多干嘛？你看这些都融化了，这会招蚂蚁的你知道么？”
秦渊指着小狐狸平时睡觉的“仙堂”——咸鱼上淘来的二手猫爬架里的彩色糖果渍，疾言厉色地质问道。
他倒不是心疼这些糖果，人家宠物医院的小王医生跟他提过，狗狗不能吃巧克力，说会对肾脏造成负担。
狐狸也算是犬科没错吧。
“切……狐仙干的事儿，能叫做偷么……”
被现场抓包的李重黎有些心虚地别过脑袋，嘴硬地说道。
都说狡兔三窟，狐狸自然比呆兔子更狡猾。
经过一翻查找，秦渊发现仙堂以外，就连店铺沙发下面，客厅电视机后头，甚至在走廊一块松动的地板下面都藏了一大块巧克力和几个玩具。
虽说这是野生动物的本能，无可厚非，但仍旧把他弄火冒三丈。
而被彻底端掉老家的小狐狸也是气的暴跳如雷，当场就和秦渊打了起来。
一顿狐狸王八拳把秦渊的手上脸上挠了好几道口子，不过小狐狸自己也吃了大亏——姓秦的居然停了它一天的香火。
一人一狐相持的最终结果，就是从此之后老秦要在每日供奉的菜单里加上一颗糖果或者巧克力。狐大仙也不能再干任何偷盗故意毁坏店内财物的事儿，不然就要断三天香火作为惩罚。
吃人嘴短的李重黎无奈接受了这等“丧权辱狐”的条约，心里却是愤懑不已的。
没想到老秦今天为了讨好他，居然松口，小狐狸顿时心花怒放。
“十颗。”
小狐狸狮子大开口。
“三颗，爱干不干。”
秦渊耸了耸肩膀。
“你，你刚才还让那大夫给我扎了两针呢！你难道不需要补偿补偿本大仙么？”
小狐狸激动地抬起毛绒绒屁-股，说话的声音不小心大了些。一旁路过的行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四下打量起来。
秦渊不动声色地将它的臀部按了下去，露出了无奈的微笑，“讲点道理好不好，城里养狗是要□□的，必须打疫苗……好好，我知道大仙你不是狗。但是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你下了山就要守规则。我的店铺可是多年文明诚信经营户，无证养狗是要被罚款的。你既然要做我家的保家仙，就不能害我，是吧？”
他说着，讨好地撸了撸小狐狸的背毛，“三颗，不能再多了。而且多吃糖对身体真的不好。会掉毛哦！”
秦渊甩出杀手锏。
“唔……”
小狐狸恹恹地呜咽一声，算是接受了。
世道艰难，人心易变，这年头做保家仙也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春天到了，又到了咔嚓猫猫狗狗的季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