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在衙门里被五花大绑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应在长安的江语。

她面色苍白,看到两人先是一惊,而后委屈地扑到乔逸宁身上,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的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乔逸宁身上,乔逸宁无奈地把她拎开,抽出短刀帮她把绳子从身后划开,“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远处的捕头见情况不对,刚要上前,却被明无妄拦下,“是我属...熟人。”

“呜呜,空幽道长说洛阳有个西域女人出了意外,让我来看看什么情况。洛阳这么大,我上哪找西域人啊...”江语抹抹眼泪,抽泣着诉苦。

乔逸宁挑眉,觉得她实在蠢的不可思议,“所以你就在大街上看到个人就去问?”

江语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吸吸鼻子,“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乔逸宁实在不理解,为何会派她来。可眼下她这样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诶,罢了,你先随我回去吧。”

明无妄冲旁边的捕头轻声说:“人我带走了,你知会孙知府一声。”

说完也没打算等捕头回答,转身随她们一起出了衙门,只留下那捕头独自在原地不断点头。

路上乔逸宁给江语买了点吃食,可茶饱饭足也没见她脸色好起来。

“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有点水土不服。”江语拍拍胸脯作保证,本是想安慰她自己没什么事,可拍了两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捂着嘴,趁乔逸宁不注意将咳出来的血悄悄抹在衣服上。

“诶,你当真是没法让人省心。”乔逸宁恰好转身去拿毯子,以为她只是着凉,把毯子披在她身上,让明无妄下车去找个药铺给她抓点药。

明无妄下车后,江语神神秘秘凑到乔逸宁身前,“有没有蟒之的消息?”

“你若是早来几日,兴许还能见上一面。他前些天往京城去了。”乔逸宁白她一眼,“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照顾好自己,再想别人。”

江语连连摆手,“我没事,就是有点可惜,本还想临走前见他一面,却没找到人。”

“急什么,等你修养好了,再去见他也不迟。人都是活的,真想见还能见不到?”乔逸宁细心地替她掖好边角,完全没注意到她脸上失落的表情,也没细琢磨到别的意思。

她眼神黯淡无光,喃喃自语,重复着乔逸宁那句话,“是啊,人都是活的,还能见不到吗...”

赵幽连作息都跟寻常人不同,旁人该睡觉的时间,他却睡醒了。这几日也懒得去摆棋摊,她们抵达住所时,他才刚刚醒酒。

远远看着乔逸宁带了个女子回来,赵幽啧啧两声,望着江语不断摇头。走近时,他凑上前更加仔细地瞧了一眼,“还剩几日?”

乔逸宁蹙着眉头,觉得赵幽是没睡醒,尽说些不明不白的,“您说什么胡话,她就是刚到洛阳,不太适应。”

“哦——”赵幽拉着话音回房,走到房门口转头问,“要不我给你看看?”话说出口又摇摇头,嘿,他这爱给自己找麻烦的臭毛病。

“明无妄去给她抓药了,约摸一会就能回来。”乔逸宁走到石桌前收拾,不知赵幽什么时候在上面摆了盘棋,看着像那日他和明无妄下的那盘。

“她这病,几副药可治不好。”赵幽小声嘟囔着,推开房门点根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起书来。

没过多久,江语走进,恭敬向他鞠了一躬,“国师。”

赵幽没抬头,捋着胡须随口回答,“哦?你认得我。”

“先帝在时,我就在镇国司当职。说起来微服私访时还跟您有过一面之缘,自然认得。”江语没起身,接着说,“还请您不要告诉别人。”

“哦,都住在一个地方,哪来的别人?你既然当职了这么久,为何好的不学,学坏的?”赵幽往手上吐口唾沫,翻了页书,“你这毒,是我弟弟下的吧?”

江语把腰弯得更低,“还请您别告诉乔姑娘。”

赵幽把书一扔,才用余光瞥她一眼,“别求我,现在没人救得了你。这毒若及时发现喝点药还行,你这是病入膏肓了,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何况我姓赵,造孽啊。”

想想也知道,是他那弟弟赵空给人画大饼充饥,充完饥觉得兑现不了,死人可比活人容易糊弄。

这声造孽,不仅在说江语,也在说他自己。

年轻时去西域,就不该带着赵空,好的他不学,学坏的。

江语的脸色又苍白了些许,国师与她无冤无仇,不可能骗她。那骗她的只能是空幽。

空幽说...只要她救出那西域的女子,让蛇疫在洛阳扩散开,就替她解毒。

她叹口气,也无所谓了,她本就是想杀了那个西域女子。

她虽渴望安定,可也不希望自己与所爱之人的安定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

蟒之是那么在乎家国的一个人,应该也同她想的一样。只是遗憾,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她似是释怀了,反而轻松,“虽然我怕死,可这次就没想过活。我大概还有几日?”

“两日半。”

“谢过国师。”江语说完走出房门,赵幽重新拿起书看起来,只是这会,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这弟弟,野心太大,能力不足,却贪图富贵荣华与虚名。赵空能走歪,他一点都不意外。

两人小时,一同在道观修行,那里的老道长总是说赵空没有灵性。赵空不服气,每每反问老道长,“何为灵性?”

老道长总会指着赵幽,让他学。久而久之,赵空就成了赵幽的影子。

赵幽看书,他就看书。赵幽下棋,他就下棋。痴狂到连赵幽的一举一动都要照着学。

纵然赵幽不喜,可本是同根生,也不忍直言。他那不是没有灵性,而是不会用在正道上。

赵幽年轻时,从西域回来后,遇到了先皇与当今太后。那时,太后还是皇后。

虽是相识不太儒雅,但相知却是相见恨晚。

赵幽是好马,先皇便是伯乐。他听得懂赵幽,赵幽也明白他。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先皇从不和他谈什么君臣。他们一同饮酒作乐,一同谈论国家大事。

他知道赵幽不喜朝堂束缚,便在皇城附近选了处好址,给他封了个国师的名号,还替他建了座道观,取名“清乐观”。

他还曾开玩笑,说若是自己死了,就让赵幽把他埋在清乐观下的地宫里,皇陵离皇城太远。

赵幽笑笑,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幽倒是无所谓这些身外之物,可赵空听闻后,就开始频繁出没在这道观里,渴望先皇也能连同他一起赏识。

结果不但没得到好处,还因为急功近利的性子惹怒先皇。赵幽替他求情,最终,只让他不许再进长安城。

赵幽了解弟弟的脾性。果不其然,先皇刚刚咽气,赵空就回到了长安城,说先皇不赏识他,他就要扶持位新帝推翻朝政,要谋反。

赵幽摇摇头,临走前留下句,“你不是喜欢这道观?就留给你好了。我的伯乐死了,我不会再回长安。”

他仍记得说完后,赵空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好像只要他离开,长安城就是自己的天下。

其实他的一生,赵幽早已看透。大智若愚,可惜赵空不懂这道理。

野心大了,却没能力撑得起自己的野心,终究失去的更多。到最后,不过作茧自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实事也确实如他所料,自己离开了,又出来个明无妄。就算没有明无妄,还会有千千万万如同他们一样的人。

每个人都是自己,唯独赵空,早已迷失自己。

听闻他给自己取了个道号,叫空幽道士。可其实,他哪里还有空呢。

赵幽没喝酒,却觉得自己又醉了。

乱世依旧动荡,但他仿佛已经一眼看到结局。他从枕边拿出没喝完的那半壶酒,先倒到杯子里,后倒在地上。

“你看啊,你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是有那么多人忠心的替你守护着这片土地。也不知道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死而无憾呐。”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遗憾。

他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低举着杯子,而后一饮而尽,像是在与人对饮。“知己难逢,可惜你命薄。等我死后成了仙,定要去功德簿上看看你吃了几辈子的斋。”

他躺在床上,晃着脚,“咱们现在都是老东西啦,不过你教出的这些年轻人出息啊。我这掐指一算,不出一年,就会重归太平盛世了。到时候我再来清乐观祭拜你,给你讲讲这些年轻人的故事。诶,当初真应顺着你意,索性把赵空杀了。”

“你那韩乐儿也是位佳人,有妻如此,难怪那些妃嫔不入你眼。都见过凤凰了,谁还看得上野鸟?等我下去再慢慢给你讲,拿几壶好酒等着我啊,不远了。”他涣散的目光忽地聚焦,“等我教训完那不知好歹的弟弟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本文写的是群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故事,由此才串联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朝代,有因有果。虽然我选择了架空历史,但我更希望笔下的架空是创造一个独立的历史。评论里抽小可爱发红包,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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