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卫生的同学零零散散从卫生区离开，往教学楼走了。
嬉闹声远去。
路阁站直，周身若隐若现的攻击力彻底褪去，顷刻间恢复了以往的随意散漫。
他往后半步，和江又菱拉开距离，“走吧，回班了。”
“？”
什么鬼？？
江又菱愣愣看着他，茫然了片刻。
第一节是数学课，估计没上多久，卢令仪和霍麒已经坐好开始听课了。
看见江又菱和路阁姗姗来迟，两人幸灾乐祸地递过来一个看戏的眼神，往讲台上示意了下。
王书来看了眼门口的两个人，很开心地“呦”了声：“今天第一个倒霉蛋从你俩中间选，下去候着吧。”
江又菱：“……”
路阁：“……”
王书来属于笑面虎型，开明且能和学生打成一片，平时总笑呵呵的，从来没发过火，但同学们最怕他。
也怕他在课堂上使出的各种手段。
所以听见这话的同学都庆幸极了，“耶斯！第一个不是我！”
“希望第二个也别是我。”
“希望永远都别点到我。”
“做梦呢你？”
“……”
一共三个名额，这俩人占一个，他们被抽中的概率就少了一分。
台下的开心太明显，纷纷议论出声。
这时王书来还不忘补刀门口画面养眼的两位，对着其他同学说：“光知道傻开心，怎么不给‘恩人’鼓掌？”
他擅长活跃气氛，底下的同学也捧场得很，震耳欲聋的掌声热烈的爆发出来。
“恩人后面两道题也一起承包了行吗？”
“吴祎威你也真敢想！”
“……”
高压的清晨。
就这么莫名燃起来了。
江又菱倒是淡定，高挑身影安静立在门口，只是苦了路阁，生无可恋地扶了扶额。
他理科超烂的好吗！！
两人回到座位，江又菱拿出书本，对着黑板上零碎的知识点，开始消化新课。
路阁这会儿已经摆烂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他慢腾腾拿出数学教材，侧眸瞥了眼奋笔疾书的江又菱，然后默默合上嘴唇，受挫且很要面子地扭回了视线。
很烦。
写字声吵到他的自尊了。
与此同时，一团纸条从后头飞到他的腿上。
路阁捡起展开，一个小学生画风、丑陋且嚣张的笑脸映入眼帘。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纸条摊在腿上，拿中性笔随意勾勒几笔，又原路将纸条扔回去。
霍麒打开一看，他的巨作下方多了一个简单形象的简笔人像，画技好到属于一看便知道是他的程度。
但很丑，是那种喜剧扮丑的既视感。
霍麒几番提名校草人选，脸自然是没话说的，但他的气质偏不良少年那一挂。
高一刚开学时，他和路阁还都在平行班，有次王书来到他们班代课时，还调侃他长得像混混，这种脸要是学习也好，得多酷。
然后霍麒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卖力学习，连带着影响了路阁。
最终在高一下学期，两人双双挤进一班，再没掉下来过。
这也是他校霸外号的由来。
顶着混不吝的一张脸，却做了这么酷的事情，于是被开心到连发十条动态表扬的王书来给予了这个称呼。
从此在五中，校霸不再是中二的代名词，而是热血少年的荣誉称号。
而此刻，路阁在创作他的画像上增添了一些匪气特征，像他，但又确实丑萌丑萌的。
霍麒自恋且硬汉包袱重，即不喜欢丑，也不喜欢萌，当下便恼羞成怒，猛地给了他一巴掌。
路阁毫无防备，吃痛出声。
班级瞬间安静了一瞬，王书来回头，眼神精准地落在两人身上，然后和善地一笑：“第一题送给我们大画家，第二题送给我们的校霸。两位做好准备。”
路阁和霍麒面如土色，其他人却高声欢呼起来：“喔～二位万岁！！”
江又菱低下头，捂着脸也笑出了声，然后察觉到某人存在感强烈的谴责目光，她抿唇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向了黑板。
可惜正经不过三秒，下一瞬，她笑弯了眼睛，歪头对上了路阁的视线。
王书来等大家开心够了，抬手控了控场，沸腾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可能是因为到了高三，同学们也习惯精分了。
哪怕上一秒热血欢呼，下一秒也能一脸冷静的进入学习状态。
霍麒悔得肠子都青了，而路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又死。
就在这时，江又菱缓缓推过来一个本子，上面是她刚才整理的两人落下的知识点。
她做笔记时字体工整，好认且观赏度高，然后最底下留了一句话，这一行则写得很随意，字里行间似乎还带着隐约的怨气。
【加油吧你，倒霉蛋一号。】
她还耿耿于怀着路阁刚才的“恶作剧”，把本子递过去，便扭头看向黑板，没再留给他一个眼神。
像是对他戏弄自己的反击。
路阁不能在漏课堂内容了，忍着想要逗她的冲动，将本子拉到跟前，强迫自己临时抱佛脚往脑袋里灌点知识点。
唇角却在疯狂上扬。
今天的课相较之前难度提高了不少，但路阁因为有了秘密武器，上台做题时格外有自信，并且超常发挥，第一次答对题目。
也成为这堂课唯一没被留小作业的人。
“可以啊路阁。”刘书来见他答对题，都显得很意外，然后毫无保留地夸奖着：“我都做好多布置一份小作业的准备了，你居然给我答对了。”
有同学恍然大悟地惊呼：“刘老你就是掐着我们解不开的那个界点出的题吧？”
也有同学打开了格局：“总不能回回都是那几个学霸才能答对题吧？路画家多给我们成绩一般的同学长脸！”
这番言论引起了许多人同学的共鸣，正巧在路阁走下讲台时，众人开始振奋鼓掌，自我鼓励。
霍麒像是突然进了传.销窝点，挥了挥拳说：“路阁能做到，那我们也能做到！”
“对！我们也能做到！”
“我现在强的可怕！刘老给我也出一道题！”
“……”
这大概就是刘书来的魅力。
他总有办法让死气腾腾的高中课堂变得热血又生动，让被高压环绕的同学有心情欢呼雀跃。
然后在这一刻，走下讲台的路阁，视线里只装着江又菱。
江又菱怔怔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少年。
阳光偏爱地打在路阁身上，他的校服半敞着，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中间，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教室的窗户大开着，不时有风被传送进来，吹散了路阁额前的碎发，他的瞳仁纯黑，沾染上熠熠的亮光，从始至终都盯着江又菱。
同学们高涨的士气显得青春太意气风发了，连带着江又菱眼中的路阁都更耀眼了不少。
她忽然低垂下眼睛。
糟糕。
好像不止是路阁。
现在连她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刘书来在这时敲了敲讲桌，“刚谁说的让我出题？举个手，我主打一个有求必应啊！”
台下有个女生清了清嗓子：“刘老，对不起，我还是比较喜欢您有求必不应。”
全班哄堂大笑，连刘书来都绷不住了。
下午放学，霍麒对着数学课代表送过来的手写题陷入了混沌：“我现在感觉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明，也感受不到温度。”
卢令仪刚巧背着书包过来，就听见了他的哀嚎，“别这样，更黑暗的还在后面。”
霍麒脸上依旧挂着绝望，有气无力地说：“我舅舅刚说晚上请我吃大餐，我本想带上你们的，可现在……”
“黑暗算什么？到了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来，崭新的一天永远不会截止。”
卢令仪为了好吃的可谓是无所不能，心灵鸡汤脱口而出，听得霍麒身心舒畅，脸色都好了不少。
路阁春风得意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兄弟，我会为你祈祷的。”
霍麒冷哼：“滚远。”
“收到。”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闻老师来了，我得去画室一趟，应该不会错过大餐吧？”
卢令仪眼睛一亮，猛地看了过来。
路阁收拾完书包，转头问：“江又菱，你想不想去画室转转？还是直接回去休息，等晚上出来吃饭？”
江又菱今天约了温凝，所以不能跟他一起去画室，但她有注意到卢令仪的神情，于是停顿了一下，和他们商量道：“我等下有事，要不你们先去画室，然后结束了我来找你们？”
霍麒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偷摸要去见温凝，“你干嘛去？”
“我……”江又菱气焰弱下来。
霍麒倒也不执着她能别太傻了，反而乐观找补道：“下次考试我不拜路阁了，改拜你。”
卢令仪茫然脸：“什么意思？”
“藤阿姨可虔诚了，经常干各种善事为路阁祈福，他估计都可旺了，我有心愿就老拜他，现在——”他下巴往江又菱身上一抬，“这儿有个更佛性的，简直浑身带金光，可不得灵死了。”
“不愧是请吃饭的大哥，这么有眼光。”卢令仪将拍马屁贯彻到底，抓起江又菱的手上下摩挲，“那我也拜拜吧，保佑我暑假抢到我老公的演唱会门票。”
江又菱：“……”
霍麒：“……”
两人的无语还没结束，就看见路阁扯出江又菱的手，有样学样的也碰了下。
霍麒的话让他想起第一次见江又菱的场景了。
彼时少女凭空出现，他真的以为自己遇见了仙女。
虽然现在知道江又菱不是从天上来的，可她的经历的确神奇，他当时甚至以为他要遇见属于自己的哆啦A梦了。
所以图个好彩头还是有必要的。
路阁动作很有分寸，只是轻触了触，然后表情虔诚地许出愿望：“希望我等下能顺利通过闻老师的刁难。”
卢令仪拍拍他的肩：“又菱仙女会保佑你的。”
江又菱：“……”
霍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