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修治？

很陌生的名字，久作此前没有听说过。但他对眼前这个黑发鸢眼的和服男孩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总感觉有些面熟。

盯着对方看了几秒，津岛修治还是那副教科书式的乖巧，久作却感到一阵违和。

奇怪，这种想要往对方面上揍上一拳的感觉……这家伙长得很欠揍吗？

不对，阿诺德好像还挺喜欢对方的，虽然是因为久作的原因……但可以确定，至少在普遍审美中，这个叫津岛修治的家伙长得还算讨喜。

但久作就是看他不顺眼，大概是生来就犯冲。

对了，阿诺德把这家伙带过来干嘛？

久作注意到，那个叫津岛源右卫门的人一直稍微落后于阿诺德几步，一般是上位者走在前面，可以知道对方的地位是低于阿诺德的——

那么，对方很显然不具有带孩子过来的地位。

阿诺德也不是那种会用无关紧要的事打扰他的人。

阿诺德捋了捋额前的卷发，说出了来意：“我为您带来了适龄的玩伴。”

久作在不爽玩伴人选的同时，又有些纳闷阿诺德这回怎么不和他说一声。

“波德莱尔先生让我给您找点乐……”阿诺德咳了一声，把即将出口的“乐子”咽了回去，接着道，“有意思的事情做。”

破案了，果然是波德莱尔的意思。

一定是波德莱尔自己忙的团团转，就看不得他悠闲度假吧。

不过除了这个看起来不顺眼的家伙以外，他对此倒没有多少排斥，这些天他无聊得真的要长草了。

阿诺德有自己的事情做，比如和日本本地的一些间谍联系。

法国异能局常年有一大部分人在外进行谍报工作，这与兰波这种高端谍报人员不同，兰波一般只执行短期任务。

横滨虽然位于远东，但很早就有了租界的存在，一直以来鱼龙混杂，也具有一定的价值，因此有必要派遣一部分的人员搜集情报。

现在就到了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阿诺德走后，名为津岛源右卫门的中年人试图和久作说两句话拉近关系，久作没怎么搭理他，便也很快自讨没趣地走掉了。

留下的只有久作和津岛修治两个人。

津岛修治表现得如他表面上的那样，像个精致而安静的布偶娃娃。

“……”津岛修治垂眸看着茶杯。

久作懒得理他，他做事全凭心意，如果有人特别合他口味，没几天就能与他勾肩搭背，但若是他第一眼就不喜欢某个人，那个人很难与他成为朋友。

“久作大人，刚刚您让我们审讯的佣人说要见您。”工具人单膝跪地说道。

久作一开始听到“大人”之类充满日式风味的称呼时还有些不适应，他收的日本的工具人都喜欢用这种口癖。

但很快他就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听工具人们一口一句大人了，工具人的言辞习惯一般是按照生前的来，久作懒得花功夫去纠正……咳。

反正没有别人听到。

津岛修治：“……真是奇怪的癖好。”

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好像在陈述自己见到的奇葩事情。

居然喜欢被人叫“大人”吗，真是幼稚。

假装不喜欢被人用敬称的久作愣了愣，然后咬牙道：“关你屁事！”

随即又感觉这样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久作又说道：“总比你这种还得被迫营业的好吧，明明不喜欢还因为父亲之命不得不来这里。”

津岛修治表情不变：“反正现在碍手碍脚的不是我。”

主打的就是一个波澜不惊。

还真给他说中了。久作本来按耐了几天，今天不想玩了就打算处理掉一个混进来的奸细的，津岛修治的到来打断了他的计划。

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被这家伙猜中心事的久作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把你说的那个人带上来。”

工具人退下之前还不忘说道：“是，久作大人。”

久作：失策了，应该给工具人安装一个脑电波对话程序的。

津岛修治的表情简直像是在说：“呵。你今年满五岁了吗？”

久作差点就忍不住发作了，但仔细一想，津岛修治一看就不是蠢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几乎每句话都在试探他的怒点……一般第一次见面不会这样的吧。

那就只有可能是为了激怒久作，好早点结束他陪玩的任务罢了。

阿诺德不会轻易透露久作的信息，津岛修治的父亲自然也不会觉得是津岛修治故意捣乱，只要辅以一定的话术，就可以以“对方不喜欢他”而结束这项无趣而又漫长的工作。

久作：没想到吧！你的目的都被我看穿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久作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抿了口饮料——没错，他让仆人给津岛修治上的茶水，而他自己的是甜甜的饮料。

为了在大人面前保持礼节，津岛修治不得不抿了几口茶，久作可是注意看了，津岛修治表情扭曲了一瞬间。

这茶可是他特意授意的浓茶，苦得要命。

平时不怎么喜欢捉弄人的久作居然在利用权力欺负津岛修治上得到了快乐。

果然这个人就是和他犯冲吧，连欺负对方都这么让他感到愉悦。

但对于这种过于聪明的人来说，同一种把戏只能成功一次。

久作很早就知道人类智商的参差，聪明的人能在一周之内学会一门语言，几次碰面就能将普通人的详细信息弄得一清二楚。

虽然他自认为不算太聪明，但是他倚仗的从来不是智商，也没人规定精神系异能者智商一定很高。

久作虽然不算是全然的武力派，但综合来看，他的武力值完全足以让他在法国高等异能者圈子里立足。

波德莱尔很早就教会了他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要么你有武力，要么智商绝顶，再要么就安分地当个普通人。

只要有绝对的武力，即使智商再高，也无法撼动分毫。

久作并不是一开始就拥有现在的地位，他最初只是一名籍籍无名的孤儿，因为身体瘦弱而被同一个孤儿院里的孩子欺负，更是倒霉到被抓进实验室接受人体实验。

他知道自己是个不知足的人，即使已经有了强硬的后盾和超然的地位，但有时还是会不知足地想着，当时无助地接受人体实验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来救他呢？

被兰波和魏尔伦从实验室带出来的时候，实验已经基本完成，为了保护自己的精神不完全失常，久作有较长时间都在昏睡，但即使是是两年后的现在，一想起曾经一睁眼就被刺眼的医用灯光照得看不清眼前事物的时候，就会会想起冰冷的器械切割血肉带来的毛骨悚然感。

那是他有生以来最相信神明的时候，有时为了测验他的痛觉反应，实验人员会给他注射无法昏睡的药剂，以至于他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部分肢体被解剖，却无能为力。

人在面对极不愿接受的事实时，总是会呼天喊地，对着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祈祷，日复一日地盼望着神明能够对他的信徒伸出手。

但往往只是心理安慰罢了。

没用的。

久作从那以后就不相信世上有神，凡事都不能寄托于虚幻，神终究只是人类臆想出来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纵观过往，现在安逸轻松的生活也与曾经的经历密切相关，久作自己都有些沉湎于如今这种生活了。

怎么说呢、或许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即使需要手染鲜血，背弃曾经的誓言，但只要有个可以安心依靠，疲惫时也可以无所顾忌地歇脚的地方，就算是值得庆幸的幸福了。

这种安宁的让人想要落泪的生活，竟然也是存在的吗？

过去的久作一直都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某个地方，这种生活是存在的，但当他也可以得到这份宁静时，却忍不住患得患失地反复确定。

就像是一只好不容易飞到他手里的飞鸟，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把它关在笼子里，唯独害怕它哪一天不见了。

……

“……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背叛您啊！”女佣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起来分外可怜。

久作被打断了思绪，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地想道：“该完成作业了。”

确实是很安逸啊，就像小学生交作业一样，完成了就可以继续享受这种让人甘愿溺亡其中的生活。

“……虽然和你飙戏很有意思，但是我得交作业了。选一下吧，你是想要主动说出来，还是让我逼你？”久作歪了歪头，卖萌似的说道。

女佣表情没有一丝停顿，她的神情还是那副恐慌和莫名其妙，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怀疑的原因。

久作都有些赞叹对方的演技了。

他还是希望对方自己说出来，毕竟【脑髓地狱】并不是像兰波那样可以完美模拟人类生前思维逻辑的异能，使用了诚然可以得到好用的工具人，但像演技这种精细的东西一般是不会保留下来的。

女佣四体伏地，涕泪涟涟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

久作只好遵从她的意愿。

他近乎漠然地想道：真可惜，在她还没有彻底变成工具人之前好好地欣赏一下演技吧。

他搜集到的演技派可不多。

就算之前有，现在也已经被异化成半点演技都不剩的工具了。

无形的丝线宛如傀儡师的傀儡丝，女佣只感觉到自己思维一怔，再看向久作，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她怜爱地说道：“孩子，你想知道什么？”

工具人一般来说分为男性和女性，一般来说男性更倾向于称呼“大人”，如同下属对上级。

而女性更多地愿意称呼久作为“孩子”，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母性泛滥。

久作已经习惯了这种差别，从前女佣的口中得知信息后，在座机上按了几个数字，连着打了几个电话，总算是把作业交上去了。

可以求个评论嘛（扭捏），俺会努力更新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被神明所爱的第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