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隐在剑术上极有天分，初学时剑气虽尚无根骨，但如今握剑舞剑已经有模有样，倒真有几分谢尘的影子了。
宁闻生高兴之余，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
此番萧隐拜入凌云宗，固然能躲过贺家的凌辱，但凌云宗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萧隐就是进去了也要受无数的奚落和打骂，照样要吃不少苦头。
以萧隐现在的剑术，明明能拜入更厉害的仙门，为何非要拜入凌云宗？
若是让萧隐直接拜入第一仙门，岂不是省去了中间很多麻烦？
如此一来，萧隐也就用不着受他那帮师兄弟的欺负，也能跟着新的师父学到真本事，成为仙门第一剑修不也是指日可待？
宁闻生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举多得的法子，便去寻谢尘商量。
当然，也不是真的要同谢尘商量，而是去求谢尘将系统放出来，和系统商量。
现如今系统烧坏了脑子，胡言乱语，说话阴阳怪气，惹得上仙不悦，宁闻生深知这一点，想着此番游说定然不易，指不定要费上多少口舌。
但意料之外的是，他才刚开口说了一句“我有事找他”，下一刻谢尘便将人给放了出来。
宁闻生偷偷觑着对面人的神情，这神仙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上仙？”宁闻生往右后方挪了一小步，半边身子就藏到了树后面去，试探和怀疑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这副躲躲藏藏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谢尘不知缘由，但瞧着有趣，便问他：“你怕什么？”
宁闻生摇头，想说“没有”，但对上谢尘的眼睛，又觉得撒谎没意义，索性道：“上仙，你今日有些不同。”
谢尘微一抬眉：“怎么？”
宁闻生朝系统的方向抬了下巴，道：“你……今日好像不嫌它吵闹了？”
他这一问，谢尘立时便明白了，顺着他的话点了头：“嗯，今日不嫌。”
神仙没有理由骗他。
宁闻生坚信这一点，不疑有他，登时就松懈下来，往外挪动半步，歪头笑着：“那上仙这是……又到了喜欢热闹的时候了？”
谢尘不答，而是抬手轻拂，解了系统身上的流光禁制。
得了自由，系统话比谁都多，当即就讽刺出声：“几日不见，上仙还是这般风姿俊逸，想来这几日定是过得十分不错了？”
“你闭嘴——”
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再给人神仙惹恼了又要被关。宁闻生思及此处，作势便要去抓系统。
但系统灵活避开，嘴上也没停：“宿主，你这是作甚？许久不见，何必如此热情，我可消受不起。”
“你脑子还没好呢？”宁闻生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宿主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倒是宿主你，多日不见，身体如何？夜宿软榻，共枕合欢，身体可还吃得消？”
系统言语之中皆是一副关心人的模样，却又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宁闻生听得云里雾里，却又因为不可言说的心虚，脚下不自觉又往树后挪了挪。
谢尘将他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宁闻生冲系统反驳道：“你、你、你胡说些什么！我当然是康健得很，什么软榻什么枕合欢，你瞎扯什么？”
“瞎扯？”系统轻笑一声，“我是不是瞎扯，宿主你难道不清楚吗？你不清楚，你面前这位神仙难道也不清楚吗？”
宁闻生大惊：“你、你休要胡说！”
那一片血色从脖颈蔓到耳根，宁闻生却顾不得躲在树后遮羞，扑过去一把将系统抓在手中，抬头便对上了某位神仙探究的目光。
「你不清楚，你面前这位神仙难道也不清楚吗？」
系统的这句话还回响在耳边，尽管如今的系统总是胡言乱语，但耐不住听的人心里有鬼。
最近几日，宁闻生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他与另一人抵足而眠，纠缠至深。那些笼在水雾热气之下的画面，每每醒来总是会让宁闻生忍不住红了脸。
他并非是第一次做这样难以启齿的梦，初到萧家那一晚，他就做过这样的梦。
后来也偶尔又做过同样的梦，但每次梦醒，他其实想不起来梦见的那人是何模样。
偏偏昨日，他又做了一回那样的梦，而偏偏也是这次，他突然就看清了那张脸，看清了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是如何浓烈的**。
他忏悔了大半日，才将亵神的梦暂时抛在了脑后。
但是此刻，系统又将那层窗户纸捅破，让他那些羞耻心见了光。
他甚至无法分出心神去想系统怎么会知道他做了梦，又是如何得知他做了那样的梦。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强烈的心虚。
是啊，他面前站着的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神仙，他做的那些梦，这个神仙说不定都是一清二楚，早就知道了。
说不清是因何而起的恐惧，宁闻生眼瞳都跟着震颤。他死盯着谢尘，唯恐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像是嫌恶的神情。
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梦？
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怎么想我？
他会不会……杀了我？
“上仙……”即便是极力隐忍，宁闻生声音还是有些发抖，“你、你能看见我做的那些梦吗？”
谢尘眉间紧蹙着，却依然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梦？”
听到这个回答，宁闻生陡然松了口气，紧绷的肩颈也松缓下来。他低头调整好呼吸，才又抬眼看向谢尘，道：“没什么，就是些很俗气的梦。神仙神通广大，窥人梦境是轻而易举的事，上仙你也是云都的神仙，我怕你看见我做的那些梦。”
“为何会怕？”谢尘又问。
宁闻生看着谢尘的脸，无端又想起梦里的那些事，下意识往树后又缩了下。他抠着树皮，小声解释道：“你、你说过你不喜俗物近身，我怕你知道了我做的那些梦，会生气，就不帮我，也不带我去云都了。”
说不准，你还会杀了我……
后面这句话，宁闻生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若是真让这神仙察觉到什么，知道他做的梦，决计不会饶过他。
届时，萧隐的事暂且不论，他这条小命只怕都保不住。
宁闻生所顾虑的这些，谢尘自是想不到，但他们相熟如此，宁闻生说的是真是假他又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只是宁闻生不想说，他便不会逼问。
但他还是再次张了唇道：“非矫正因果，不会轻易窥人梦境。你做的那些梦，我看不见。”
这话此刻宛如定心丸，宁闻生眼里惧意退了大半。
“当真？”
“当真。”谢尘笃定答他。
说不上来为什么，这般笃定的语气，宁闻生本该心安，可这“笃定的语气”和某些“炽热的眸光”太过相像，他反而更加慌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他视线飘忽不定，瞟到系统时才终于找回了点理智，指着系统道：“那、那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要问他。”
说罢便要转身，谢尘却伸手拦他，神情近乎冷厉得骇人。
“要问什么，要说什么，就在此处。”
“要……当着你的面吗？”宁闻生声音都在轻颤。
这神仙性子虽然冷淡，但很少这般严肃，神情语气都令人心生畏惧，他又不经吓，又还时时刻刻记着“还会杀众生”那句话，因而谢尘一句话，他就已经怕得要命。
而谢尘的语气并没有因他的害怕而软下来，反而更沉也更冷，他重复道：“就在此处。”
又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宁闻生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在骨哨销毁之前，他必须听从这个神仙的差遣。
这是他们最开始的约定，他不能违背。
“唉……”
系统倒是看戏不嫌事大，长叹一声，用着无辜的语调：“宿主，既然这位尊贵的上仙不允，那你就在这里问好了，好让这位上仙听个清楚，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你少煽风点火！
宁闻生瞪了他一眼。
但转头又勉强撑出笑来：“上仙。”
横竖这神仙不会改了主意，宁闻生权衡之下，只好如实相告：“我要问的事和萧隐有关。”
“嗯。”谢尘点了下头，并不意外。
若非是有关萧隐的事，也不会要刻意避开他了。
“我之前说过，想让萧隐拜入凌云宗，上仙你还记得吗？”
谢尘点头，等着他的后文。
宁闻生接着道：“让萧隐拜入凌云宗，本就是希望他能学到本事，将来能保护好自己，但是现在我想，他拜入别的仙门和拜入凌云宗也是一样的，都是去学剑修行，既然这样，也不一定非要拜入凌云宗，拜入更好的仙门，对他来说也能学到更多东西……”
宁闻生后面其实还有一句“上仙你看如何”，但愣是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对面的神仙脸色越发冷了。
“上仙？”宁闻生小心翼翼觑着他的神情，“你在听吗？”
“在听。”谢尘这话倒是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宁闻生：“那……上仙你怎么看？”
还不等谢尘答话，一旁的系统已经笑出声来：“宿主，你究竟是有话要问我呢？还是问这位上仙啊？”
这么一说，宁闻生也反应过来了。
他来本就是为了和系统商量萧隐的去处问题，想给萧隐换个好点的仙门修习剑术，但现在系统却被他晾在一边，反而是与此事毫不相关的神仙在和他说话。
宁闻生又看了眼谢尘，确认对方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才偏向系统道：“那、那你说。”
又是一声清脆的孩童笑声，倏尔之后，系统飘到了谢尘肩侧去。
宁闻生面露不解。
下一刻，就听系统道：“怎么办呢？宿主，我和这位上仙一样，也不想说。”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做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