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置若罔闻，扶着门框进了屋子。

莲停在原地，怒意散去，周身萦绕着斑驳的光影，沉静地宛如一樽佛像。“咳咳”三两声咳嗽在寂静的此时格外突兀。他闭上了眼，掩下了眼里浓郁得几乎眼翻涌出来的浪潮。

“娘——幼时你教导我，何为君子之风。教我知礼，教我明义。”

“可是有什么用呢？你被他们害死了，我被陷害失了良籍，进了这南风馆。”

“如今——儿不想忍了。”

“做一个君子太累。”

推开门，莲亦进了屋子。他缓缓将门栓稳稳当当地扣好，而后转身朝着苏青走去。

“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莲悄然走近苏青，语调轻而缓。

“你怎么进来了。”苏青蓦然转头，白天的事仿佛将她掏空，委实没有力气去应付旁人，哪怕是平日伺候的莲公子。

“公子，苏青有些不舒服，今日实在疲乏，且容——”苏青此时只想蒙着脑袋好好睡一觉，将那些恶心的记忆忘掉。

烛光里，苏青得面容有些模糊，她的声音也有些敷衍，不似那日给他讲故事那般轻灵，莲想啊想，你为什么也要离我而去呢？

他伸手捉住了苏青得手，稍稍用力就把苏青扯进怀里，他很清醒，从来没这样清醒过。

他曾做过很多打算，那些计划里，她必定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相夫教子，远离了南风馆的是非之地，闲暇时兴起而书，落笔成画。他放她而去成全了她，就如同娘描述的君子那般，看着她幸福，就像是有了她的那份快乐一样。

可是她为何偏偏不听话呢？

胸中荡起狂暴之感，为着这不听话的女人。

凑近她的脖颈，猛然收紧了双手，将苏青紧紧束缚在一隅。

这一刻，他终于如梦中那般如愿了，神思有片刻愉悦。

苏青青白着脸，拼了命地挣脱着，使尽全身的力气一推，莲不察被推倒撞到了桌子上。

背后正抵着桌角，尖锐的疼痛缓缓向他袭来，额角冷汗大滴大滴地冒出来。

他一双眼却沉了下去，只是发神地望着光影处的苏青，昏黄得烛光将她满脸衬得那般神圣，那般温暖。

“你在做什么！”苏青厌恶地瞪了一眼莲，方才那窒息的感觉让她想起白天的遭遇。天知道，今天她是怎样的运气，尽是些糟心事，她强撑着清了清混沌的脑子。

屋内只有她和他，论武力值她不一定打得过他；叫人？这事情闹大了她也捞不到好处，最重要的是他们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必要揭自己的短给旁人看。

所以这件事情，只有——讲道理。

苏青想着，试探着近了些，离莲两步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莲公子，天色晚了，你还是回房歇着吧，我这儿人多，随便碰到个人，说三道四的，恐对您名声有碍。”

“名声？你觉得我是有什么好名声？是南风馆头牌的好名声？还是兔儿爷的好名声？”莲挨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苏青走过来，他每走一步，苏青就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苏青面色煞白，讲道理讲不通了。

莲近了苏青的身，伸手将她圈在自己的范围里，低头看着她，眼波随着她而流转。

一缕分神，两分情丝。

“莲公子——”印下的唇瓣将她欲说的谎言，阻住了。对！在莲眼里，这个女人满嘴谎言！抹了蜜糖，其实是致命的毒药。

莲的技巧在苏青身上全然失效，青涩仿佛情窦初开的小子。轻颤的睫毛，震撼的身心，再也没有这样清楚地认识到，他根本放不下眼前这个人！他也骗了自己，放手，不！一辈子都不可能！

苏青无法言说地震惊，一直抵抗着他的进攻。

突然，她松了关口，配合着他。

莲蓦然睁开了眼，盯着她的媚眼轻笑，放过了她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红唇，亲着她的耳廓，辗转了一圈回来，又含了她的一片唇，细细啃咬着。

苏青眼里焦灼增添了几分，伸出本来抵在他胸口的手，挂在了他脖子上，全然放开了自己的防线。

莲渐入佳境，本来清醒的双眸，失神地焕然了。

管什么真心假意呢？只争朝夕。

看着莲，苏青本来闭着享受的模样骤然冷却，挂在莲身上的双手，暗暗使力。扔下了莲，一手拢了衣衫直奔屋外跑去。

哪知本来未锁的门，竟然上了门栓，她急切地解着锁。

一双手从她背后拦腰将她抱住，她便知道今天什么的伎俩都完了。

莲脸色发青，未褪的晕色是他方才升起的情/潮，将她扛了过来，期间挣扎地撞翻了烛台，屋内连一丝光亮也无，全是黑暗，除了黑暗还是无边的黑暗。

苏青睁大了眼也看不清一点物件，就像瞎了一样。

心里的恐慌，让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挣扎得更厉害了。

“怎么？那些恩客碰的，我便碰不得？”莲也什么也看不见，可他早已习惯了，甚至他能凭着她身上的味道，准确地捉住了她乱扬的手。

凑近她温热的鼻息，把住她的头，与她呼吸相交。

苏青什么也没听到，只本能对这过分的亲密感到不适，身子一僵，撇开了头。

莲最是喜欢这样的黑暗，可以完全释放他的情绪，扭曲着一张脸，像是在痛苦里挣扎。

“其实呢，做我们这一行与青楼妓/女有许多相通之处，若是你想做这一行，少不得要与我讨教讨教。”莲低下身子，贴近苏青耳廓如是说着。

苏青睁大了眼，莲公子疯了！

疯了吗？大概疯了吧。

早在进南风馆的那天就疯了，只剩下一具皮囊迎来送往；早在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疯了，只是又拾起了自己面具，表演着；早在前一刻，这个人嫌恶地看着他时就疯了，仿佛撕破了画布，龌龊铺了一地。

“知道怎么和恩客接吻吗？”莲轻声说。

“来，我教你。”语气温柔仿佛昔日教她识字，教她作画的莲公子。

极尽温柔缱绻，莲捧着苏青的脸，颤抖地凑近了她，碰上了她，柔若浮云。

苏青尚未回魂。

得了她的一分乖觉，莲试探着伸出舌头一遍又一遍描绘着她的唇线，“乖，把嘴张开。”仿佛诱哄一般。

苏青撇开头，不理。

“好了，下面我教你如何与恩客**。”轻叹一声，仿佛她是多么不听话一样。

莲轻轻地吻着苏青颤抖的睫毛，观察着她的每一个情态，看着她潮红的眼尾，心里升腾起满足感。其实算起来这样伺候一个人还是第一次，只有从前刚入行时还不懂得如何与恩客周旋，被哄骗着学了很多。

苏青望着无一丝光亮的黑暗，仰着头，汗水浸了满脸，唇角脸颊处贴了许多墨发。浑身似在火里趟过，滚烫滚烫。最后连最后一丝清明也没了。

耳畔飘渺着什么。

“青儿——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