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多少钱了？”小薇边穿丝袜边问旁边的红衣女孩，

“10万块吧”

“你得管住他，不然你就在这做一辈子也休想翻身”

“哎，我知道呀……”，红衣女孩想继续说着，却被楼上一道沙哑却绵柔妩媚的声音催促道：“快点吧，vivian、tina阿sam哥专门点的你们呦，都等太久了呀……”，小薇忙应道“马上amy姐”，蹬上高跟鞋朝着还在擦口红的tina低声催到“快啦”。

Tina神情苦涩长叹一声“哎，开工…”

随着一串噔噔的高跟鞋声消逝在这间墙皮剥落、地板返潮的地下室，逼仄狭小又凌乱的斗室只留下两个女子的脂粉香气与室内的潮湿霉气交融纠缠。

楼上是丽迪歌舞厅，20世纪**十年代，当地数一数二的夜总会。装修奢华如皇宫，让男人坐拥三千佳丽的丽迪皇宫。

一层天花板隔开了陋室与华庭，正如繁华与萧索本是这世界的一体两面，小薇常这样想着，就像她自己——年轻鲜活的□□裹住的却是一副颓废**的灵魂，

“vivian，想什么呢？”一个油头马仔问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如触手般在她脸上游走着，小薇忙挽紧了sam臂弯，甜腻腻说道“阿sam哥，我陪你唱歌啦，最流行的心雨，好不好？”sam大笑，他的啤酒肚也随着笑声颤抖着，用手指着小薇几乎露出半截胸的领口处，划拉了一下，色眯眯说道，最爱vivian那个劲儿——女学生的清纯味儿，小薇乖得像只猫儿一样讨好道“sam哥下次我就穿学生装陪你喝酒”，tina佯怒道“sam哥我也纯啦，你怎就偏心Vivian……”，男人笑着塞了几张票子进tina胸口，“不疼你么？嗯？”

喝酒的、唱歌的，男人女人搂搂抱抱，包厢、舞池，不同的脸孔，但寻的欢与做的乐却并无不同。

奇怪的是sam并没有让Vivian和Tina陪到最后，半场Sam似乎要见什么人物，就提前打发了她们。两人心里如获大赦，面上又得佯装不舍，离了包厢后便兔子一般的去了Amy处，Amy是丽迪的妈妈桑，真名米玉红，就像小薇在欢场叫Vivian，阿甜叫Tina一样，似乎换个名字便可以将一切不堪与难以启齿的事都推给另一个人了，也许吧，谁知道呢。

还不到凌晨1点，阿甜又接了一台，小薇结了今天的薪水便提前回出租屋了。阿甜和小薇合租在城中村，这里便如同这座城市的贫民窟，租住的人就是这个城市的最底层，无论哪个时代等级划分的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她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以现在的收入什么时候能还完债，如果真的有还完的那一天，她又该何去何从呢？昏昏沉沉睡去，睡梦中似也不安生，以致于一觉醒来依然头昏脑胀，已是下午两点，收拾一番便直奔丽迪。

阿甜早到了，看到小薇开心地说，她男朋友答应她不在赌了，打算开始找份工作，两人一起把之前的债还上她就不做了，眼里的光充满着对美好的期待，千禧年就要到了，似乎崭新的生活此刻已然拉开了序幕，小薇被她感染着也应声道“那真是太好了，他不再赌了就好，浪子回头金不换”。社会就是在这样，男人犯了错洗心革面依然能被重新接纳，而女人一旦失足犯错，即便是她忏悔、改过，世人也依然无法谅解，她永远是耻辱的、被放逐的，就是这样。

两人还在说着，突然一个小妹急匆匆的进来说“Vivian，来了俩男的找你还挺凶，一看就不是善茬…”，小薇突然怕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往楼上逃，有可能是债主，之前她就收到过信儿，说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越想快跑腿越不听使唤，止不住的抖，那两个男的也一路紧追不舍，很快跟了上来，小薇身前就是窗台，窗子大开，突然一声大喝“张小薇！你站住！别跑！”这一声吓得她快哭了，便直奔窗台一条腿迈出窗外，回头对追她的两个大汉喊着“都说了，钱下个月1号就给你们，现在你们再逼我也没用，在逼我我只能跳楼了，我死了你们一分钱也收不到！”尾音儿已经哽咽了，但她依旧忍着没掉泪，那两个男人见此情景差点乐出了声,其中一个身材修长的大约二十**岁的轻咳一声问“你是张小薇？”骑在窗台上的小薇说“是”，那人继续道“你先下来，我们不是找你要钱的，找你是想了解点儿情况，请你配合”。小薇望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听他这么说顿感如获重生，太好了不是债主就好谢谢老天爷。“张小薇下来！”一声有力的催促，她才缓过神来赶紧从窗台上下来，由于穿的是短裙，这一番动作下来，裙子都要蹿到胯上了，她连忙往下拉整理着，不经意间察觉到这两个男人似乎都面露一丝嫌恶，小薇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三人一行换了个安静场所，两名男子出示了证件，原来是公安，个子高一点的看起来二十**岁的叫陈实，是分局刑警队副队，另一个二十出头的也是刑警队的姓李，陈实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鲁家球的，人称鲁哥，小薇根本不认识这么个人，但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陈实，年纪不大却一脸严肃，越是这般正经威严，小薇就越想逗他一下，便放轻放慢声音说“你请我吃饭吧，那我就告诉你”，一边抽出一支烟点燃，兀自吸了起来，旁边的李警官已皱起了眉，陈实仍是面沉似水继续道“严肃点，认不认识鲁家球”小薇心有不甘恶作剧道“那我请你吃饭……”，话未说完，对面的人一把夺过小薇手中的烟，丢在地上，一脚踩熄，怒道“你给我放老实点！年纪不大，就混夜总会，学得一身恶习，做女孩的尊严，做人的廉耻都不要了？你爹妈养你就为了让你活成这样！”小薇的脸如同被人狠扇了一巴掌，羞愧难当，但她心里又有无法言说的委屈，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一直没说话的李警官探寻地望向陈实“陈队…”，陈实继续道“张小薇，好好回答问题”语气中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小薇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最难堪也不过就是这种场合了，还怕什么眼神嫌恶不嫌恶了，坦白道“我真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4号夜里11点到5号凌晨丽迪A区包厢是不是你出台的，客人不是姓鲁的？”，“我昨天出的台客人姓林，大家都叫他Sam哥，而且0点一刻他就打发了我们，他们的人继续留在里面似乎要等什么人来，其他我就不清楚了”，陈实和小李对视了一下，便明白了七八分，他望着小薇，说“谢谢你小姑娘，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接触到这个姓鲁的，务必要通知我，明白么？”，小薇本能地点点头，陈实临走递给了小薇一包纸巾示意她擦擦眼泪，她攥着纸巾，就是小卖部五毛一包的那种，包装画着一个小笑脸儿，看着它小薇竟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