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二十八章:旧时风雪(二)异乡往事

(二)异乡往事

窗外雨声未歇。

莎朗熄灭将要燃尽的那支香烟,又从香烟盒中取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

烟雾再次如同刚才那般缓缓升起,

小兰不知道,那时小哀有没有羡慕过其他可以过正常生活的小孩子,只是她想,即使曾羡慕过,也会在后来的黑暗与重负下,连羡慕也都忘记了。

小哀......自她对这个世界有记忆开始,一直到此后的十年里......她的什么都是被安排好的......

被安排与唯一的亲人分离,

被安排从记事起就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生活,

被安排要完成比常人高出不知几倍的学业强度,

被安排未来要继承父母的研究,为这个庞大而危险的组织效力,这险些要困住她的一生,

被安排......面对实验室里的......那是她至今仍然无法痊愈的伤痕......

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

组织将姐姐留在日本,是用来牵制她的筹码。

这一切,她一个人已背负了太久。

“十年......一定很辛苦吧。”小兰记得小哀有跟她说过,小哀是在美国的加州理工大学取得了化学博士学位之后,才回到日本东京的,这是小哀为数不多告诉小兰的,关于她自己的一些往事。

即使小哀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要在十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刚刚开始学业的小孩子到取得博士学位,要完成其他人或许要花费数倍于她的时间才能做到的事,一定很辛苦吧......如果是旁人,大约还能和朋友打趣一般的抱怨吧,可是小哀那个时候......却只能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独自承受......小兰知道,不仅是学业的辛苦,心中的孤独又何尝不是她背负的沉重。

“那十年,她过得的确辛苦,不止要专注于组织为她定下的专业,她还要学习其他语言,好让她能看懂各国顶尖科学家的论文,刚到美国的时候,她连走路都在看学习语言的书籍,起初是英语、西班牙语,再到后来,又是法语、俄语。”像是看出了小兰的心情,莎朗说。“那时候她几乎不跟其他人说话。”

生活在人群之中,却背负着不为旁人所知的宿命,看得到周遭的喧嚣热闹,却是无暇亦无法真正触及,深知皆与自己无关,只属于旁人罢了。

“小哀在美国......她一个人......是怎样生活的?”

毛利兰明白,若她了解了小哀在美国的生活,她知道自己能全然感应到小哀心中的孤独,正如莎朗所说,她或许会为此难过到此生都无法释怀,但是,她仍然一直都想去了解,关于小哀的一切,她不会强迫小哀告诉她,也不会回避分毫。

“当时,组织派了琴酒和伏特加送她到机场,要求他们看着她登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而她那个时候,说不难过一定是假的,但她偏偏在机场,还有在飞机上,都没有哭过一次。”莎朗说,她仿佛也想起那时的宫野志保,在候机的时候,琴酒和伏特加就坐在她身边,而她的两条手臂环抱着双膝,将头轻轻埋在双臂间,在候机厅还有飞机上皆是如此,旁人或许会因为看不清她的表情而猜想她是否有偷偷的哭,但是莎朗作为演技卓越的国际影星,当然很容易就看出来,那时的宫野志保并没有哭,因为她的双肩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颤抖,轻微的也没有,如果是在啜泣,即使再隐忍的哭,双肩亦不会丝毫没有颤动的。

她就这样......一言不发的从东京的机场登上飞机,被带到太平洋的彼岸,一个离姐姐很远的地方,一个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温度的所在,而她亦知,她要独自一人,在这里生活很长时间,度过很多个没有悲喜,只有无边孤寂的春秋。

所以,她不想哭、不想留恋,她想让自己从与姐姐分离的那一刻起,就习惯了带着一颗感情空白的心,面无表情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走过四季。

她不敢让自己难过,所以在侯机厅也好,在飞机上也好,她不去看周围于她而言冰冷的一切,拼命的让自己忽略掉她已经离姐姐越来越远的事实,她的确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如果,不哭、不难过,没有其他的感情......这样,她总觉得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这样,她才能保证自己终有一日,能盼到归期。

那时候的她,只有五岁而已啊......

是了,小兰知道自己的心感应到了......那时候的小哀不敢去体会的孤独与寒冷......

她仿佛看得到那时的小哀,坐在候机厅的小哀、在飞机上的小哀、环抱着双膝,不去看周围一切的小哀......就好像那时即使全世界都遍地阳光,可阳光却照不到那时的小哀。

而如今,小哀,我隔着时空看到了那时的你,可我又要怎样抱到那时的你呢?

泪水已然落下,而小兰却不自知,她听着莎朗继续说的过往......

看着小兰,莎朗在心中微微叹息,却没有表露出来,亦没有中断话语,要了解过往的一切,这是Angel的选择,而她,当然会帮她的Angel。

“等她到了美国,美国加州那边的组织成员就在机场接她去了一间公寓,这是他们按照组织的指令给她租下的住处,当然,十年间,她的住处也跟着就读的学校换了好几次。”莎朗说。

没错,加州那间公寓就是小哀去美国后最初的住所,距她将要就读的学校很近,却也完美的避开了人口聚集的所在,公寓的房东是一对老夫妻,他们住在隔壁,两间公寓都是他们的房产,他们将这间出租给灰原哀后,就打算搬去佛罗里达州和他们的女儿一起生活。

而组织为灰原哀安排的很周到,

这里的房租已经全部付好,

给了她一部手机,

给了她一张标注着周边的超市、医院药店、餐厅、学校以及乘坐交通工具的地点的简易地图,

给了她一张黑卡作为日常消费所用,

通知了她第二天要去学校的时间,

还带了一名女佣人来见她,这位女佣会每个星期来固定这里两次,为这间公寓打扫清洁,其他的时间,只要她有需要,可以随时打电话叫这个人过来,

当然,除此之外,

给她的手机里被植入了一种跟踪程序,即使手机处于关机状态,组织也能随时对她进行定位,

组织已经跟学校沟通好,对她进行绝对特殊的教育,

她将要就读的学校里,都会有安排组织成员在那里,或是某一个和她一起就读的学生,或是某一位指导她完成学业进度的老师,目的是什么,大概不言而喻,灰原哀那时也已经知道,送她来这里的两个组织成员也不会离这间公寓太远,

的确算是周到,

周到得一切都没有余地,这就是组织的做事风格。

那天,灰原哀用了三个小时,按照姐姐教给她的,放置好行李、整理好卧室,这里的生活用品都很齐全,而她原本打算按照地图所标注的地点,去超市买一些面包类的食品,在格外忙碌时可以用来充饥,再去药店买一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但那时的她也只是不到四岁的小孩子,在长时间乘坐飞机和花了很多工夫去整理房间后,她也已经疲倦到了极致,而且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所以只好就此作罢,她想改天再去也好。

那天晚上,她累到甚至没多余的力气去给姐姐打一个电话,自然更是没力气去想念已经离她很远的家。

而第二天她就独自一人去了学校,入学手续已经办理好,没有任何多余的程序,组织会让她以最快的方式开始学业,以最快的方式,让她变成对组织有利用价值的人。

她亦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繁重到极致的学业,甚至连原本去超市买面包类食品和去药店买日用药品的计划也都忘掉了。

“入学之后,她的学业任务很重,但她适应得算是很快。”莎朗说。

是了,每日按部就班的忙碌,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也不跟任何人交流,好在组织对她的学业进度很满意。

也好在那时,志保记得和姐姐的约定,一个人在美国要照看好自己,即使学业再忙碌也要按时用餐,有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睡眠时间,而志保原本就很擅长规划自己的事情,所以,即使每天忙到几乎没有空白的时间,志保也会尽量做到让自己按时用餐,保证让自己不会累垮的睡眠时间。

当然,她会尽量做到,她知道她与姐姐的分离已经让她们彼此都难过到了极致,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姐姐为她担心。

不过,终究只是尽量而已。

会有这样一些时候,忙到一整天都没有用餐的时间,这一点志保也早就想到了,毕竟,她的专业决定了她在实验室中的时间是绝对不会少的,有时候实验过程会很长,中间亦无法中断,而她就会在实验室一直盯着,由于她的确非常专注,所以在实验室的时候她往往是感觉不到饥饿或者过度疲累的。

“起初,我所能用来了解她近期状态的,就只有学校里的组织成员回馈给组织的,有关于她的学业进程。那个时候,我原本也以为,她真的可以在四岁就游刃有余的在异国他乡独自生活学习。”莎朗轻轻笑了笑,只是这笑却像极了一声叹息,“直到那次......”

是了,直到那次......

她的确可以在实验室里足够专注,专注到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等到她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就......

那一次,大约是她到美国的大半年后,她为了一个难度较高、所需观察时间较长的实验项目,在实验室待了大约两天。整整两天,她都没有回公寓休息。

即使此时,距她入学不到一年时间,出入实验室也已经成了她几乎每天都会做的事,而她要学着做的那些化学实验,由于有太多的不可控变量,所以她常常无法预测她要待在实验室里的时间,两天的时间对于她来说其实并不意外。

但这一次实验因为有很多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她甚至没能让自己遵守和姐姐的约定,将近两天的时间,她只在第一天早上吃过一小盒寿司而已。

当那次的实验结束,她走出实验室的那一刻,暂时放下了对专业的绝对专注,她再也无法忽视的饥饿带来的不适,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全身的极度无力。

她只能保证自己还有力气走回距学校不远的公寓,她在心中暗自盘算着。

而那些天,气温又因为一场不小的雨下降了不少,她回公寓的路上,灰原哀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的快速升高,这些天,虽然气温降了很多,但她却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没有及时回到公寓去换更加保暖的衣服。

再加上两天时间的高强度实验任务,她在实验室里也没怎么休息,身体原本就有些虚弱。

于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因为着凉而发高烧了,饥饿和无力也仍然在她身体里叫嚣。

她想到超市和药店去买她此时需要的东西,比如,可以直接去吃的面包,还有退烧药。

可是,她知道自己此时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绕路走到那些地方,她必须先回公寓歇一歇。

她有些后悔那天没去超市还有药店将这些东西买回来。

而回到公寓后,她径直走进卧室,只脱下了大衣就几乎不受控制的倒在床上,她暂时能做的只有休息而已了。

后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而当她醒来时却已经快到了凌晨。

她只觉得喉咙格外干涩,而后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咳嗽,这个时候,就连咳嗽她都会觉得相当费力,她想坐起来去给自己倒上一杯水的时候,发觉身体因为持续的高烧不退已经非常沉重无力,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很稳的拿住水杯,头部又一阵晕眩,她只能又躺回去休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反复出现,意识清醒时她能感觉到自己过高的体温、从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意识模糊时她也能感到身体极度的不适,只是她会在片刻之间忘了自己此时身处何方。

宫野志保从来不是爱幻想的人,但有那样一瞬间,她怀着一丝意识模糊时才会趁机出现的侥幸,想着此时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或许她没有去美国,没有和姐姐分开,只是某一个午后不自觉的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已。

当然,只要她的意识稍稍恢复,她就知道这自然不过是她的侥幸,于是,她又逼着自己疲惫的打散这不该有的侥幸,因为她怕这样的侥幸会打开她一直拼命封闭的感情缺口,当感情不再是空白时,她怕自己拼命压制的思念会瞬时充斥她全部的身心,她怕自己真的会撑不过将要在美国生活的这些年。

她终是抓住了一次清醒过来的时间,有些费力的睁开眼,找到了自己放在一边的手机。

她打开手机,此时的确已经是凌晨。她打开通讯录,找出组织为她安排的那位女佣的联系方式,事到如今,她也只好拜托这个人带面包和退烧药给她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却一直没有人接电话,对此,宫野志保也只能合上手机,不再寄希望于这个人。

可她必须先想办法让自己退烧,不然后果或许会非常严重,再这样持续高烧下去......或许会伤及脑组织,说不定还会造成心肌和肝脏受损......

她也必须找些食品来帮自己补充体力,其实,原本人在发高烧时会食欲不振的,而这一次,她却在高烧不退的时候,清楚的感受到了饥饿带来的极度不适,她知道,这大约是因为,在没有正常饮食的情况下,她身体所能替她支撑下去的程度,已经到了极限。即使高烧也无法使她对此有所忽略。

她再次尝试着用手臂撑着慢慢坐起来,似乎只是这样也让她十分费力,她用手撑在床上,稍稍坐了一会儿,而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扶着一边的桌子让自己慢慢站了起来,即使此时她明显的感觉的自己有些站立不稳。

这个时间,叫家庭医生来这里已经是不可能了。

于是,她从衣架上慢慢扯下大衣,穿好后就打算再次出门,根据那张简易地图,她知道附近有全天营业的商店和药店,她想自己已经知道了大致方位,如果能走到那里的话......

此时已是凌晨,她从窗子可以看得到外面,此时街上只有路灯,闪烁着落寞的温暖。她看见了有几间还有灯光在亮着的房子,她知道那就是尚在营业的商店和药店了。

她走出公寓的门,明明全身都在发热,可她还是觉得好冷。

而后她发现,自己低估了商店和药店距这间公寓的距离,如果要走到那边去的话,只是中间几条横七竖八的小路就足够麻烦了,她的方位感很好,如果是平时,即使是夜晚她也能顺利到达那边。可她现在又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每走一步,身体那种无力疲软的感觉都会加剧......头脑愈发昏昏沉沉,这已是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正确的判断方向。直到......她靠扶着身边的一棵树才能勉强站稳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如果还不回公寓的话,大约会昏迷在街道上。

她看向那几间房子的灯光,明明以前都觉得很近的......其实也的确算不上太远吧......

她在旁边的座椅在坐下来,想着稍作休息,之后还是回公寓好了,等到明天......也许能联系得上那位女佣,或者自己如果陷入昏迷,一直没有去学校的话,学校里的组织成员一定会向组织汇报情况,那时候也会有人来公寓里察看的,到了那时候......就能......她这样想着,发觉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或许也要暂时消失,她裹紧大衣,给了自己再休息一分钟左右的时限。

此时,不满六岁的她就这样坐在这里,她才发觉自己跟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陌生而不相熟的,仿佛她不是独自在纽约生活学习的异乡人,而是整个世界的异乡人。

她站起身,在或许会昏迷之前......至少回到她在这个世界暂时的住处里吧。

走在回到公寓的路上,头部的疼痛忽然没有征兆的出现,她按住眉间,那是她第一次......在发烧的时候出现头痛的症状。

她额头上的汗珠仍在不断渗出,只是此时她分不清究竟是因为高烧还是因为疼痛。

打开公寓的门,她竟是在一瞬间有一种走到终点,再也不想要走下去的感觉。

于是,她连大衣都未来得及脱下,就这样无力的倒在地上,好在地板上铺了纯毛的地毯才没有摔伤,不过,她已经忘记那个时候自己倒在地上时有没有摔痛......因为她在倒下时的一瞬间就陷入昏迷。

实在没有力气了,没法保持清醒了,此时连愈发剧烈的头痛、极高的体温和仍未缓解的饥饿仍然存在,但是这都未能让她清醒下去......

只是不适的感觉也并未因昏迷而消失,而是在宫野志保昏迷后混乱而悲伤的梦里继续发作。

在那个梦里......她一会儿好像见到了姐姐,想着此时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她生病时做的一个噩梦,一会儿又发觉自己还是一个人待着,却好想找到姐姐,告诉姐姐,自己现在真的好饿......头好痛......真的好累......可过一会儿仿佛又看到姐姐的时候,她又什么都不愿再说,怕姐姐会担心......

在梦里......她都不愿放纵自己在姐姐的怀里哭一次。

她就这样躺在地上,从凌晨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可她仍然没有醒来......清晨的阳光,此时照不进她疲倦而悲伤的梦......

“我那时只是想着去看看,将要继承那个愚蠢的研究的她,是不是真能如Boss所愿,成为对组织有价值的人。”莎朗说,漫不经心的声音,像是在嘲笑......此刻在小兰看来,却更像是......“结果,那天早上我将车子停在公寓门前,那天到了她要去学校的时间,可她一直没有从公寓里出来。直到我听见有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很明显她是在公寓里没错,可是,一直响着却没有人接的电话,还有到了时间却没有去学校,即使我想要说没有异常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打开一间公寓的门,对于贝尔摩德来说有没有钥匙都易如反掌。

于是,当莎朗走到公寓里,也就这样看到了倒在那里昏迷着的小哀。

那个时候,灰原哀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人抱了起来,她隐约想起自己原来是在地毯上睡了好久,可她当时身体过于虚弱,即使有一点意识也还无法完全清醒,更没办法集中精神去思考这个人是谁,而她的确也很快又昏睡过去,稍稍有点意识的时间也不过数秒而已。

而后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这个人喂她喝过一些温水,缓解了喉咙中几乎让她发不出声音来的干渴。

当她再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当意识渐渐回到她的脑海时,她发现额头上有冰凉的感觉,很明显是有人在用冰水浸过的毛巾帮她降温,她听到卧室外有轻微的响动,于是她想要出去看看是谁在外面。

“先别动。”还未及她起身,她听到是一个沉稳又带着年迈的女性声音,用英语这样对她说着。

她觉得这个声音陌生又有些熟悉。

她向那个人看去时,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看到房东太太拿着一杯水走了进来,同时她也发现自己的左手上还打着点滴。

难怪她会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搬进来的那一天,和作为房东的这一对老夫妻见过一面,她知道他们都是很友好的人,这间公寓也被他们打理得很好。

不过,她明明记得,他们半个月前就从隔壁的公寓搬走了,已经去佛罗里达州和他们的女儿一起生活了。

当然,她不会想到,真正的房东太太此时的确在佛罗里达州,而她眼前的这位“房东太太”,是易容之后的贝尔摩德。

“我叫医生来给你看过,你至少已经持续高烧了十二个小时,差点就要伤到心肺了。”“房东太太”说着,用手轻轻扶起志保的头部,将水杯递到志保的唇边,“先把这杯水喝了,我在里面加了一点糖和盐。”

“谢谢。”志保很快的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房东太太”又扶她躺了回去,“您和您的先生不是去了佛罗里达州吗?”

“这边有些事要办,所以就回来住几天了。”简短的回答,莎朗知道以宫野志保的性格也不会再去追问,“我刚才试过你的体温,已经开始退烧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志保说着,轻轻咳嗽了几声,“抱歉,可以麻烦您......”

“需要我做什么就说吧。”

“可以带我去附近的快餐店吃一点东西吗?还有......能不能给我一粒止痛药?”

没错,当灰原哀的意识渐渐清醒,饥饿的感觉再次充斥全身,她虽然并不怎么喜欢快餐,但根据她之前看过的地图,有一家快餐店是距离这里最近的餐馆。

而更让她不适的,自然是并没有随着高烧的退去而消失的头痛。

“生病的时候吃快餐吗?”“房东太太”似是轻轻笑了笑说,那时灰原哀却无法分辨她眼中的情绪,“我煮了粥,等一下就拿来给你,你的确应该吃一点东西,不然,医生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他甚至不敢让你用退烧药,因为他不知道你能否承受药效,我还真是好奇你让自己饥寒交迫了多长时间。”

最后一句话,灰原哀那时以为是一句友好的打趣。

“不过,你要止痛药做什么?”

“我......头很痛,麻烦您了。”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因为她之前从未有过这样剧烈的头痛,从凌晨到现在,她即使在昏迷中亦是在强忍着,此时她只想要快一点缓解疼痛,至于其他的,她这个年纪是否应该用止痛药之类的问题,她没有力气再去考虑。

或许是灰原哀当时的不适已经超出了莎朗的想象,那时莎朗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让灰原哀稍等片刻,之后也很快的带了止痛药回来给她。

莎朗至今仍能记起,当她将一粒止痛药拿到灰原哀面前时,灰原哀未及道谢就接过止痛药吃了下去。

“再一次,谢谢您。”应该是止痛药已经有了效果,灰原哀眼中的痛楚神色稍稍缓解了一点,才又向“房东太太”道谢。

那天,点滴打完之后,灰原哀喝了一些“房东太太”为她煮的粥,到了晚上,“房东太太”才将医生开的退烧药给了她,因为直到现在,莎朗才确定灰原哀的身体可以承受退烧药的药效。

莎朗有尝试着问她要不要再跟学校请几天假用于身体的恢复,结果不出她所料的听到了否定的答案,甚至在第二天,灰原哀就又按时去了学校。

“原来小哀在感冒发烧时会头痛是因为......”小兰终于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是了,是那一次的持续高烧不退留下了后遗症。

小兰记得,小哀跟她说过,自己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所租住公寓的房东太太很看顾她,看来,小哀说的就是那个时候易容成“房东太太”的莎朗了。

“那次之后,我在她的卧室里装了一个微型的监控摄像头。”莎朗说,“我无法在那里久留,这样至少能让我随时看到她的情况。当然,她对此毫不知情。”

没错,在那之后,莎朗虽然不能一直待在那里,但她每个月都会易容成为“房东太太”的样子,在隔壁没有出租也无其他人居住的公寓里住几天,当然,她不会每一次都让灰原哀发现,她绝对可以做到,住在那间原应空置的公寓里,而不让附近的任何人有所察觉,也不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睡去之后,又在深夜忽然醒来。她会很快的打开台灯,再坐在床上哭一小会儿。”

所以,小兰其实一直都知道,小哀是很怕黑的,只是旁人皆无从知晓,只以为小哀是对黑暗,连同对什么鬼怪故事、恐怖电影都完全免疫的人,而她早就知道,小哀在做噩梦之后会打开台灯,然后......很小声的哭,隐忍到小兰不知那到底算不算得是在哭。

其实,小兰也是一样啊,她七岁那年,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分居,妃英理搬出去住之后,她和毛利小五郎一起继续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生活,那时她晚上会经常醒来,赌气不在这里住的妃英理,和夜晚时常约朋友出去打牌直到天亮的毛利小五郎,将她一个人留给了空荡荡的毛利侦探事务所。

是了,那个时候,她也会在夜晚醒来时很快打开床头的台灯,然后怔怔的听着房间外的动静,当然,往往是空无一人的寂静,她总是在台灯的光亮之中独自饮泣。

所以,小兰明白,独自一人在深夜忽然惊醒时,肆意的哭往往是在灯亮之后,唯有被灯光环抱时,才能在寒入骨髓的深夜觅得些微温暖,才能放心的为刚刚处在完全黑暗中的自己去哭。

可是,小兰也知道的,灯亮之后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回首去拥住那个处在黑暗之中的自己。

所以,小哀,往后我来陪你,在黑暗之中,在灯亮之后,在全部的余生里,每一时每一处。

“她在美国的时候,她的姐姐也会打电话给她,但她如果不是在状态非常好的情况下是不会接的。”

不管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还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抑或是过度疲累的时候,再或是被思念与孤寂翻搅得骨骼隐隐作痛的时候,她即使再想念姐姐,也会勉强自己忍住不要去接姐姐的电话的。

因为,她知道姐姐会听得出来,会很担心......所以,她不知道多少次以学业繁忙为由,任由姐姐算着时差打来的电话在熟悉的铃声响起一遍后,归于孤寂的沉静。而她别无他法。

这些都是莎朗在装了微型摄像头之后才知道的,此前莎朗也没有说给任何人听,如今小兰是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198章 第二十八章:旧时风雪(二)异乡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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