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桑雪芽才起床不久，正在洗漱时，便听见裴奇呜哇呜哇的跑来了。
“雪芽，雪芽你没事吧？你脑子还好吗？”
“我没事，脑子也还好，”桑雪芽擦了擦脸，问他，“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
“父亲今天早上打了我两次，还把我牙拔掉了，你看……”他泪眼汪汪地掀开上嘴唇，给她看自己的牙。
他之前有一颗乳牙，已经晃动很久了可一直不掉，直到新牙都长出来了那颗乳牙还在，找大夫瞧过，大夫说要尽快拔掉不然新的牙齿会长歪，可裴奇怕疼一直不肯叫大夫拔，而且经常用舌头顶着那颗乳牙玩，习惯成自然后，嘴部动作一度十分委琐。
不过眼下那颗乳牙已经没了，如果真是被王爷伯伯打掉了，桑雪芽觉得这算是因祸得福，以后不用再看到他那令人不适的表情了。
虽然这件事的结果是好的，但是作为朋友，桑雪芽还是关心了几句。
“王爷伯伯为什么打你？是因为你给我吃泡酒的桑葚这件事吗？”她问，“可你是好心的呀，我也不会怪你。”
“也不全是，”裴奇习惯性的想用舌头去拨弄那颗乳牙，拨弄了个寂寞之后，才噘着嘴说，“父亲说我捞桑葚给你吃是好意没错，但是不该坏了他两坛好酒，所以先打了我一顿。”
“那他打你便打你，为什么还要拔你的牙？”
“他打完我，我站在一边舔牙，他问我是不是不服？”
“……”
“我说服服服，他不信，又把我按在膝头打了一顿……”
“……”
“我还是忍不住想舔牙，他就捏我的嘴，然后把我牙给拔掉了……”
桑雪芽恍然大悟：“这样啊……”
“他还说，如果你因为吃了我送的桑葚而坏了脑子，就要再打我一顿……”
桑雪芽“哦”了一声，安慰他道：“你放心好了，我的脑袋真的没有问题。”
“真的吗？”裴奇带着试探的表情问她，“那你记得昨天你都做了什么吗？”
“记得啊，”桑雪芽不假思索道，“昨天阁楼上那个猴子抓到没有？”
“唉，”裴奇听了直摇头，“哪有什么猴子？你莫不是脑壳真的坏掉了？完了完了，你以后该不会变成傻子吧？”
“我在跟你说猴子呢……”
“你要是真变成傻子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父亲不得一天揍我三遍？”
桑雪芽搓了搓手，揉成拳头：“你要是想挨揍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两人一路追逐打闹着去了烟雨院，裴奇从依翠园跑出来的时候还没吃早饭，如此便厚着脸皮留下来蹭饭。
早饭吃罢，离上课的时间还早，忆南拿来一个食盒，里面装了两盘精致的点心，裴昱则拿出两本书放到桑雪芽的小布包里，同她说在去翰墨轩之前，去一趟阁楼，给裴瑞赔礼道歉。
“你昨日去他的阁楼上闹了一通，虽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去道一下歉比较好。且你第一次跳窗的时候他拉住了你，这件事情要道谢。”
桑雪芽努力回想着昨日的事情，隐约想起确有这么一回事，便乖乖应了声“好”。
她背着自己的小布包，阿兰提着食盒，起身准备要走，却见裴奇磨磨唧唧地站起来，同她说：“你们先去吧，我待会儿直接去翰墨轩。”
“你不跟我们一起吗？”桑雪芽问他。
裴奇道：“我昨天已经和二哥道过歉了，今天便不去见他了。”
“那好吧。”桑雪芽和阿兰便先走了。
裴奇扒着门框目送桑雪芽走远后，回头看向王妃和裴昱，两人也正看着他。
阮氏表情一贯的清淡温柔，开口问他：“有话要说？”
“嗯……”裴奇攥着自己的小胖手，扭扭捏捏走到王妃面前，瞥了一眼旁边的裴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裴昱会意，起身道：“母亲，我去院子里散散步。”
“去吧。”
裴昱去院子里后，裴奇才眉眼含羞带怯的问阮氏：“我听说父亲想将我送来您的院儿里……”
是有这么回事。
前些日子安平王同她提过，说等裴昱去遂州读书后，便将裴奇养在烟雨院里，叫院子里热闹些，免得她寂寞。
可她一来不喜欢热闹，二来虽不讨厌裴奇这个孩子，但也算不上打心眼里喜欢。因为他是胡妙茹一直养着的，胡妙茹故意将他养得任性霸道，并不讨人喜欢。
只不过眼前这个孩子一直以为胡妙茹是他的亲生母亲，今日特意来问她这件事，约莫是怕她答应了，叫他和胡妙茹母子分离。
于是她说：“不必担心，我已经拒绝了。”
原以为他听到这话会开心，没想到他似乎更失落了，低下头，小声问：“为什么？您也讨厌我吗？”
“倒是不讨厌……”却也很难喜欢。
倘若真的要再养一个孩子，相比于裴奇，阮氏更愿意将桑雪芽养在跟前。
毕竟这小丫头以后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呢。
虽然不确定那是裴昱孩子气的承诺，还是往后真如他承诺的这般应验，总归先紧着雪芽疼爱就没错。
一想起桑雪芽，阮氏的脸上便不禁绽出一抹慈母微笑。
裴奇却误会了这笑，听王妃说不讨厌自己，还笑得这般温柔慈爱，以为她定是很喜欢自己，于是心里的沮丧登时消散干净，高兴地蹦起来：“太好了，王妃娘娘不讨厌我，那我中午还来这里吃饭……”
阮氏轻轻扶了扶额：“都行。”
那厢，桑雪芽和阿兰已经到了裴瑞住的阁楼，小厮也正端了早饭要进去，听闻她们的来意，便与她们一起往楼上走去。
“二公子怎的不与茹夫人一起吃早饭呢？”桑雪芽问小厮。
“二公子读起书来废寝忘食的，鲜少下楼与夫人一起吃饭，所以每次都是奴才将饭菜端上来……”
“哦……”桑雪芽眨巴眨巴眼：废什么？谁废了？连吃饭都忘了？
待上去三楼，小厮敲响房门，同屋里人禀报桑雪芽来了。
里面传来裴瑞冷淡的声音：“她来作甚？”
“来道歉……”桑雪芽回道，“还有道谢。”
“不必，请回。”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点心……”
“交给李固就是。”李固便是小厮的名字。
“还给你带了两本书……”
“进来吧。”
李固这才敢将房门推开，桑雪芽和阿兰一前一后走进去，现将包里的书递给他，然后又从阿兰的手中接过食盒，放在他面前：“这里面有水晶糕，可好吃了……”
“嗯。”裴瑞连看都不看食盒，只盯着手中的两本书，浅褐色的眸子亮亮的，显然对书很有兴趣。
李固将早饭摆在桌上，恭敬提醒道：“二公子，吃罢早饭再看书吧。”
“先放着，待会吃。”裴瑞已经翻开书在看第一页了。
“您之前总这样，看起书来就忘了吃饭，所以茹夫人特意叮嘱过奴才，叫奴才看着您先吃完饭再看书……”
裴瑞眉头一皱：“啰嗦！”
李固见他不悦，也不敢再劝，干脆站在他旁边，熟练地拿起勺子直接喂他吃饭。
裴瑞显然很适应这种吃饭的方式，依旧目不转睛地看书，只等饭喂到嘴边时张开嘴巴……
这番场景让桑雪芽大受震撼。
难道这就是小厮口中的“废寝忘食”？
“废寝忘食”就是这般吗？
一整日，桑雪芽脑海中都回荡着这个词。
废什么忘食来着？
好像是“废物忘食”？
废物忘什么来着？
好像是“废物忘饭”……
晚上裴昱照例陪桑雪芽在府中散步，桑雪芽悄悄同他说，裴瑞身边那个叫李固的小厮不厚道，居然背地里骂自己的主子。
裴昱问她是怎么骂的，她小声道：“他说二公子是废物忘饭，虽然二公子的确会忘了吃饭，但是我觉得这样骂人不太好。”
裴昱凝眉：一个小厮怎的有这么大的胆子骂自己的主子？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儿骂的？
他稍稍思索，问她：“会不会……他说的是废寝忘食？”
作者有话要说： 雪芽：世子哥哥，我最近好像记忆不太好
裴昱：刚刚没听清，你方才说啥？
雪芽：啥？
裴昱：干啥啊？
雪芽：咋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