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chapter72

池田靖一行人是晚上到的陈村,灰头土脸,在健壮的人经历这么一遭也顶不住。陈阿桂给他们安排的屋子里,几人陆续洗了个澡,洗去身上一身疲累,张梅又端来五碗清汤面,几日不见,这个女人瘦了很多。

“没有毒的。”她开口就是这一句话,真诚而惶恐,“只是……我一个女人不懂,但是这个很危险,每次我男人回来都要煮一碗面……”

上车饺子下车面。

池田靖擦着头发出来,看着毛巾上沾着的黄色染发色素,默默吐槽陈耀光真是抠搜,买的染发剂这么廉价。竹昱散着半干的狼尾,坐在土炕上,谢过了张梅。

等人走后,池田靖看着桌上的五碗面,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饿了?”竹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

池田靖回过神,微微笑了笑摇摇头。“在想些乱七八糟的哲学问题。”她笑道,“我就算饿了也还不至于这么没有防备心。”

“在想什么?”

池田靖坐在她身边,后者自然的接过毛巾给她擦着头。“人性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不是吗?”她说道,“复杂而多变,甚至无厘头。”

竹昱没吭声。

就像她搞不懂张梅这在大冬天依旧冒着热气的五碗面送来的真实含义,搞不懂在这个集体贩毒的村子里的那些如同张梅一样存在的人。

身处这样的地方,人心会是不同的吗?

“人的**有太多,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不定性体。”竹昱说,“所以从无知到明理,是一个过程,或许明显灌输或许潜移默化,人不是生而知之的。”

池田靖背对着她,琥珀色的眼眸玄寂而清明。“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天生的坏种吗?”

脑袋上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或者换个说法,”池田靖没回头,问,“这个世界每个人生下来便有着自己的性格,好人,坏人,各司其职。”

竹昱拿指腹搓着她掉色的长发稍。

竹昱淡淡的说:“智商和天赋是个人先天所带的,这是作为独立的个体拥有的特点。但是性格和情商是在人类中产生的,造就的因素太多,太杂。”

“人类是群居型生物,情感、性格、个性的形成是在与他人交流沟通中产生的一种精神表现,并且被具象化。因此单个的人类需要通过在群居里学习,或者受到他人观念影响才能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人格。”

“所谓的天生坏种,不过是对于教育的失败找的借口而已。”

池田靖没说话,低头扣着手上的倒刺。

*

任盛华等人洗完了澡,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几人把煤油灯灭了,坐在榻上悄声密谋。裘梧映着微弱的屏幕光,成功再次与警方大部队取得联系。

“计划明早去祠堂。”竹昱简短的进行了汇报,“之前的运毒行动很成功,没有引起怀疑。”

毕竟身处狼窝,拉家常家短的就先憋着,把公事汇报完。池田靖接过竹昱手里的联络器:“文队。”

“明天安排大部队埋伏陈村周围先前踩点的狙击位以及隐蔽位,注意粮火充沛,我们可能需要大伙多熬几天。”她沉声道,“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电话另一边一同在听的文景人心里忽然舒了半口气,“需要什么时候抵达?”

“明天早上,在我们进入祠堂之后就大致部署好。”池田靖说,“最坏打算,你们要卧伏一天左右。”

“一天够么?”

“够。”池田靖回答,“最迟24小时,如果接下来没有接到我们直接联络或者陈阿桂的传递,24小时后就强攻。”她顿了顿,“地形和人员方位都清楚了?”

“清楚了。”祁柩回答,“你们……”

“据陈阿桂说法,国境线最大的偷渡口被封了,”池田靖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不错啊,办事效率挺高——与之最近的二号厂子的生产口受阻,陈村今年过年不会太平。”

“明天去祠堂,旁边就是佛堂,八成会一起去。那么那位谈之色变的当家估计也会露面,毕竟——”池田靖话锋一转,“陈粒茗的残缺部分尸体大致找着了,不过估计没有带回去善后和分析的意义了。之前让查的色素类型找到了,就在佛堂。”

澹台禾和任盛华靠在墙上,神经紧绷的观察着四周动响。

“佛堂里的秘密很大,”池田靖笑了,琥珀色的眼眸沉邃又夹着一丝阴冷,“按着陈阿桂的说法,这位当家估计不是什么善茬。”

*

祠堂门前,陈焰带着五人站着,回头看了看。

“那个,”他把手往后一背,瞅着就要第一个迈进门的池田靖,和她身后毫无怨言的四个哥哥,神色有些复杂,“你大哥——”

任盛华闻言抬头看他。

“你走前面啊?”陈焰眼见任盛华的脸色不算和善,转头看着笑眯眯的池田靖,“咱们这里是当家的走最前面……”

“她就是当家的。”竹昱站在她身后,冷声说,“还有问题么?”

陈焰不敢再说话了。

池田靖回头,带着礼仪性的微笑制止了几人的不满,又回头冲陈焰抱歉的笑笑:“我几个哥哥性子烈,说话不好听,您多担待。”

陈焰只能象征性的陪陪笑,心想难怪是这个小丫头当家呢,不然这行根本干不下去。

甘家是小姓,属于依附于陈家的氏族,所以没有资格走正门,只能从矮了一截的侧门进去。祠堂呈南北朝向,对称格局,中式古典江南建筑风格,有些类似于简易版的四合院。路过正门进来的荷花池,穿过关公屏风往后,就是祠堂内部灵牌供奉室。

正中间从上自下是按着辈分的陈氏灵牌,位于左右两侧的是各个小姓。池田靖看着一排显得单薄的甘家人的灵牌,接过一边马仔手里的香,上前拜了三拜。

任盛华等人上去擦了擦灵牌上厚厚的灰。

“甘老二也是当初跟着我干了很多年的。”陈三站在池田靖旁边,看着竹昱拿着香上前拜,说,“你老爹当年也是一番人物。”

“不算。”池田靖笑了,回答道,“我老汉儿为人太老实,也不爱攀谈,当初就是这么把我几个哥哥教成这样的。”

陈三瞥了眼她。

“你倒是灵敏。”

“算不上吧。”池田靖谦虚道,“但是我爹干活总是被挤兑也是这个原因。他不晓得,我晓得,家里总得有人站出来恭迎。”

“那你挺有眼色。”

“练练就出来了,谁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呢。”池田靖琥珀色的眼眸看着烛光下晃动的灵牌字符,笑道,“人嘛,总得活下去。活着,才能说别的。”

陈三叼了支烟,一下一下的打着打火机,火苗时暗时明。他面对着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无端的生出一种复杂而难言的感情,“等会儿去佛堂,”他说,“供供吧。”

池田靖笑的应了一声。

佛堂挨着祠堂,两边只隔了一道两米多高的围墙,红砖上着漆,爬山虎枯败的枝吸附在墙上,光秃秃的只剩蔓。昨夜又下了一场雪,今早家家户户都在清扫,包括佛堂。

佛堂里没有僧人,供奉给的是当家和掌管的毒贩头子。马仔冻得青一块紫一块,哆嗦的站在空旷的石台上扫着雪。池田靖跨过门槛,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一头黄毛在红砖枯树白雪间愈发惹眼。

“三叔。”当值的马仔见人来了,赶忙掏烟躬身递过去,满脸堆笑,“您怎么来了?”

“唔,上香。”陈三挥挥手,叫他给旁边的池田靖点上,“当家在么?”

马仔摇摇头:“当家最近都没怎么出来过,也没人敢打扰。”

陈三让他滚了,带着人兀自的往里走。池田靖看着没结冰的祈水池,好奇多看了两眼,“大冬天的没冻住?”

“底下有地暖。”陈三解释道。

池田靖笑着应和,眼底清明而深邃。忘了提醒警方大部队,佛堂的危险程度,眼瞅着这里的占地面积和实际看见的建筑设施,她合理怀疑这里隐藏着一个随时能战斗的军.火库。

又是正殿里的那尊佛像,垂目弯眉,嘴角似笑非笑。池田靖安安分分的结束了一切流程,因为只是平时过来的上供,所以陈三跟着进来了,在一旁盯着她。

东家的话,到底是话里有话还是一时兴起?

殿内肃穆而平和,空灵的佛经漫颂夹杂着点点水声轻妙。

“这尊佛像……”身边的人的感叹打断了他的思绪,澹台禾抬头仰望着大殿上的“伽摩洛”,“真是纯金的?”

陈三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大殿之上,你怎么敢这么亵渎神明?!”

“三哥。”池田靖上完香,微微侧头制住他,“我三哥没见过世面,人粗笨,您多担待。”

陈三的心思不在这里,也就没有跟他们多计较。不能确认当家在不在,他也不敢贸然把人就带进去。陈三跨出门槛,朝天上望了望:“几点了?”

一套繁缛的礼节下来也是快到12点了,不过今天天气格外的阴冷,浓云把阳光遮了个完全,山间云雾缭绕,水汽颇多。

陈三无法,正要带着人往出走,忽然身形一顿,面部微不可察的露出些许复杂难言的表情。“嗳,你,过来。”他招手叫来一个洒扫马仔,“带着人先出去。”

竹昱等人很好奇,察觉了他的反常,但是后者显然是不希望被知道的,所以只能乖乖的跟着马仔出去。

回去的路上,任盛华低声问:“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道。”裘梧回答,“我在他说完之后特意扫了一遍现场,没有任何异常,甚至不知道他忽然转变的契机在哪儿。”

澹台禾正要开口骂操,就听见竹昱冷声开口:“水声。”

池田靖走在她身侧,勾唇笑笑:“你们看看,要不还说咱们领导英明。”

“哎呀行了别恭维了,”任盛华满脸黑线,“你俩又是都知道了?”

“猜的,不过既然竹队都这么发话了,我觉得可信度加一。”池田靖笑道,“你们看进了大殿之后是不是一直有诵经的模糊声音和编钟敲击声。”

这个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背景音给正殿的氛围又拉满了些。

“但是它中间还夹杂了一种声音,很轻微,缓慢的,”池田靖说,“水流声。这一点几乎察觉不到,因为它的流速跟着编钟音乐的节奏变化,几乎是融进去了。”

果然,三个人的脸上浮现出空白的表情。

“那陈三的突然离开是因为——?”

“因为水声变换了,”竹昱回答,“但不是流速变换,而是方位。”

任盛华三人一脸愕然。

池田靖解释:“如果带着目的性的去听水声,完全可以听见,这很正常。方位的改变会更加明显,这也是陈三能立马接受到暗号的原因。”她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叼着,嘴角带笑,“看来咱们的判断是对的。”

其余几人的神色可没有她那么轻松。

“再赌一把吧,”池田靖语气略有些俏皮,回头看着他们,“今晚上咱们会被再次邀请去佛堂……文队带着的人也该行动了。”

*

晚上7点,五个人正嗦着泡面,门被不请自开,陈三身后跟着有些凝重的陈阿桂,跨进屋里。

张梅拉着同样吓得不行的陈耀光躲在门后面,惊恐的往里面探了半个脑袋。

嘴里挂着一坨面的池田靖来不及吸溜,抬头端着碗看他们气势汹汹。

“这么晚还没吃晚饭呢?”陈三把马仔留下外面,几乎把土坯房围了起来,盯着池田靖忽然笑了,语气平常,“怎么吃的这么朴素?”

池田靖不急不循的把面咽下去:“嘴不刁,吃啥不是吃呢。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

陈三双手抱臂,咧嘴道:“当家的想让你过去一趟。”

五人皆一愣。池田靖最快反应过来,“啊,”她放下手上的碗,“那——我们收拾收拾——”

“不用。”陈三就这么站着,不容置喙,“赶紧吃完去吧,误了时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突如其来的计划有变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池田靖顺从的点点头,招手叫他们几个赶紧吃完了,嘴都没擦跟着出去。

土坯房里恢复死一般的寂静,被炕上,微型入耳联络器闪烁着红点。

*

陈三还是带他们进了正殿,这一次只是简单的磕头,男人就几乎匆忙的带着人拐向了佛像背后,那个从不允许被提起的地方。

池田靖起身,因为默认了五个人里当家的是她,所以理应家主走在最前面。竹昱伸手拉住她,没说话。

池田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抬手回握住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放了下去,轻轻的摇摇头。

——没事。

池田靖和竹昱一样,都有一个让大家看见人了就会很安心的共同点,只不过竹昱是明显的外向的让人的感觉,而池田靖是潜移默化的让人感到哪怕吊儿郎当还是很心安。

佛像后面的红砖墙,平整而肃穆。陈三忽然就对着无人的墙面跪下来,双膝跪着向前凑到墙面前,用力的砸了砸。

不消时,左手边黑暗处引出一个高大的男人,蔑视的看了一圈人,递出眼罩。

几人乖乖的把眼罩带好,就被男人引着走进去。

被剥夺了视觉后,其余的器官敏锐度骤然增加,竹昱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肌肉呈不自觉收缩状,抿着嘴,尽力感受周围环境变化。

水声愈发明显,伴随着令人放松的编钟缓慢悠长的音乐与巴利文耳语般催眠的诵读,像低吟,钻进她紧张的神经。周围没有太多人气,但并不阴冷,相反空气湿度和温度恰到好处。路说短并不短,竹昱感受到方位几次变换拐弯,像是在走廊道一样的地方。

忽然周围泛起一股温和而熟悉的气味,很淡,很稀薄,但足够她捕捉。

竹昱的大脑快速搜索,鼻翼扇动间电光一闪。

烟味。

在张昊家里的密室里曾今遗留下的一丝丝淡淡的烟味,就是这个类型的!

池田靖感受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骤然一缩,知道她是猜到了空气里的味道,被眼罩遮住的琥珀色的眼眸暴露出暗藏已久的狠戾与冷凛,却只是反手抚上竹昱的手,像哄孩子一样摸了摸。

终于,眼睛上的遮挡被不算温和的取下来,包括引路的男子在内,房间里一共就7人。陈三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有些懵,回头看着男人:“舍锣——当家呢?”

舍锣没有说话,自径走到西南面的那尊小佛像前拜了拜,然后又走回来指着池田靖,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陈三,在额前点了点。

“你的意思是当家想要单独见她?”陈三问。

舍锣点点头。

澹台禾看着这个威猛的男子,低声问:“他不会说话?”

没想到舍锣的耳朵很尖,闻言猛地扭过头,瞪着澹台禾,后者被盯得发毛,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他张开了嘴,发出“呵呵”的气声。

澹台禾一个大老爷们儿连同旁边站着的任盛华一块儿倒吸一口气。

整齐的牙间空洞无比,原本应该在的一块软肉只剩下一段舌根,大部分被横刀切断,留下一个愈合多年的切面。

“他是个哑子。”陈三解释道,“金三角更多些,会把不沾叶子但是身体好、能抗造的马仔做成哑子,听话,好管。”

舍锣没有再理会澹台禾,又把头转向陈三,静静的看着。

“走吧,”池田靖确认他能听懂自己的话,直接对着舍锣说,“你带路。”

竹昱拉住她。

池田靖淡淡的瞥向她拉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站在门口等自己的哑子,轻轻的拍了拍她。“没事。”她笑笑,露出梨涡,“你们跟着三叔,不会有事的。”

摁在那只青筋隐现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的手趁着短暂的说话间打下摩斯密码:“——警察,抵达。”

于是池田靖头也不回的跟着舍锣走出了门。

*

这一次带路,舍锣没有给自己戴眼罩。

出来之后果然是类似廊道一样的地形,池田靖头脑中快速的思索着佛堂周围的地形地貌,猜测自己身处何地,又搭讪着舍锣:“你是哪儿的啊?”

舍锣走在她身边,跟聋了一样。

“我看你这反应能力和面相,应该不是中国人。”池田靖也不恼,自径猜着,“掸邦的?还是克钦邦啊?那你这中文挺好,学了很久?”

舍锣终于被她嚷嚷的头疼,耷拉着眼皮转过头,拉着嘴角比了个数字二。

“两年……?”池田靖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他们的比划方式,“十一年。”

廊道岔口不多,但是很长,舍锣带着人走了些许时间才到达目的地。他推开门,里面漆黑的无法探照,散发着未知的恐惧。

舍锣不动了,侧身示意她独自进去。

池田靖没有问别的,她太熟悉这种“东西”的存在了,哑子,三年前自己手底下都有多少。这样的人不会说话,没有教育,通过几乎兽性的武力成为战斗的牺牲品,就是一个工具,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

池田靖走进去后门被瞬间关上,最后一缕光被黑暗吞噬后池田靖紧了神经,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猫一样,桃花眼上翘的眼尾里冰冷,血戾。

一声轻响,她身后的头顶开了一盏灯,有了光,但很昏暗,一盏破旧的、沾着血迹生了锈的白炽灯,照亮的东西让她呼吸一滞。

“熟悉吗?”黑暗里隐约映出一个人的轮廓,带着斗篷,缓缓走出来,“Nguyen Aya。”

池田靖进来的时候被照例搜了身,什么都没有。她盯着那个人,微微眯了眼,有些疑惑:“我认识你吗?”

“我认识你就够了。”面罩下的人笑道,黑色的斗篷一直遮到她的鼻下,只露出ta圆润姣好的嘴唇和下巴。池田靖有些不耐烦:“你是谁?”

斗篷下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微微转向灯下的东西。“你看,这些东西,都是我摸了一遍又一遍,”她说着,俯下身子看着那个面对面的专门用于1v1的赌桌,“我摸了三年。”

池田靖冷眼看着ta,余光都不需要动就能发现黑暗中微弱的摄像红点。

“我无数次的模仿她,我倾尽所有去还原这一切,我要把这个场景刻回去,”斗篷人说,语气几乎癫狂,“我问遍了所有活下来的人,我甚至祈求过Sho Uei,可是他没有理会……”

“但是我没有放弃!”ta忽然扭过头,因为过于大的动作面罩掉了下来。

是一个女人,露出了那张脸,那是一张丑陋的脸,大面积的烧伤把整个右脸皮肤炸开,但是看到左边的脸庞不难看出是个美人。

“我成功了,我成功的还原了整个地方。”她看着池田靖,右边嘴角因为面部肌肉受损无法动,只有左边笑起来,显得可怖而惊悚,“你看看,像吗?”

像。

太像了,三年多前的那一个夜,那个池田靖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那个她无法言说的属于自己的PTSD。

——“Lucky game~俄罗斯转轮手枪,不过你俩面前这两把的型号应该不陌生吧,看,还带着警号的。”

上井祇站在赌桌旁,在忽明忽暗的灯下,那张儒雅的有些戏谑的脸尊贵而多宜,站在她和安阑冰身后的,是莱D和海的康。

“俄罗斯转盘,都是这里的人,不会不知道规矩吧?”上井祇弯下腰,却靠在池田靖身边,手摁在她肩上,和她一同看着安阑冰,“改装了一下,转轴式手枪,六分之一的几率。”

“哎呀快点儿!”海的康站在安阑冰的身后,手里转着标配的M500,不耐烦地说,“老娘要去睡觉!”

安阑冰双眼盯着面前摆放整齐的警枪,轻轻开口:“如果我选择不呢?”

上井祇闻言扑哧一笑,垂眸看向手下摁着的姑娘。池田靖坐的更吊儿郎当一点,右腿搭在右边的椅把上,一晃一晃:“嗳,你把莱D和康嬢拉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是吧?”

“要是选择不,那就是M500两颗子弹带走两个人。”池田靖替他回答,掏着耳朵骂骂咧咧,“那来吧,没有实力全是运气,你也真是脑子有病,被国际通缉令塞傻了吧,抽了风他妈非得让我俩玩……”

上膛,抬手,扣扳机。

“砰——!”

两只平行举起警枪的手在这一声之后,其中一只缓缓的跌了下去,握着警枪的手松开,枪“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池田靖手指发白,僵持着那个姿势,拼尽全力控制住生理带来的颤抖。

她眼前是黑的,一阵阵头晕目眩,又是红的,是正中自己最爱的姐姐眉心的那个血窟窿,在后脑勺炸出一朵艳丽的红血花,最后变成了上井祇那张优雅而不失痞厉的脸。

——“所以,”女人的声音把自己又拉回现实,“具体的过程究竟是多么精彩呢?”

池田靖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两把枪,“这里是两把警枪,编号101001和101002;唔,场面总体还是太干净了。”

她走过来,拉开了那个相同位子的椅子,坐上去。“话说,”池田靖耷拉着眼皮,神色悠闲的有些贵痞,“你是谁,我认识吗?”

“舍也丽。”女人回答,眼睛盯着她,自我介绍道,“三年前在联合园区里担任南欧毒品线路运输的ch? cá。”

“你不是中国人,”池田靖用缅语说道,一只腿搭在椅把上,“掸邦还是克钦邦?脸上的伤,是三年前园区爆炸留下里的?”

舍也丽说到这件事,恶狠狠的瞪着她:“那还真是拜你所赐!”

池田靖垂下眼,舍也丽坐在她对面,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重现,她的身影与那个姑娘重叠,池田靖有些晃神。

“所以,你想了解这个赌桌上的过程,舍也丽,或者我该叫你一句,当家?”池田靖笑了,桃花眼愈发明媚,“但是啊,你知道为什么Sho Uei连正眼都不给你么?”

舍也丽死死的盯着她。

“因为自始至终,”池田靖眼底含着发冷的笑,缓缓的、平静的说,“你都是一个平庸的替代品。”

“Nguyen Aya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不会不知道。”池田靖笑道,“她自私、无情、理性到冰冷,以杀戮为乐趣,把人命当蝼蚁,她的眼里只有利益交易,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却又……”她想了想,玩味的笑笑,“是个犯罪天才。”

舍也丽瞪大眼睛。

“你看,你根本接受不了这样一个人存在。”她说,抚摸着手上的疤,“她太强了,强的令所有都人可怕,别人是戴上面具,而她本身就是面具。”

走廊里忽然传来躁动,舍也丽眼神一凛,大惊不对,还没反应池田靖先一步动作,抄起桌子上的枪,上了膛,掩护着自己往门口靠;舍也丽慢了一步,也拿到了枪。

池田靖开了两枪,发现是空枪,才后知后觉这是俄罗斯转盘的规矩。

两个人的手枪里分别只有一颗子弹。

“你他妈果然是条子!”

“不然呢,”池田靖粗声道,语气里含着阴邪的笑,“你以为我是什么?!”

继舍也丽也空了两枪,池田靖把枪插进腰带里,反身抡过椅子往她身上砸;后者躲避不及抬手来挡,左臂被砸的瞬间肿起来。

舍也丽作为从小沾毒的人,见识不比池田靖少,她大喝一声,闪身躲掉了池田靖抡过来的椅子,腰间抽出小刀划过去,池田靖避之不及,肋骨处被划伤。

池田靖恶狠狠的骂了一声,在她近身想要捅过来的时候弯腰折身,躲过颈间一击,随后压低身位抬脚一扫,舍也丽把精力放在下盘,手上的刀被池田靖反缴了去。

舍也丽抬手想要给枪,被池田靖近身反手震掉枪。她笑了,勾身勒住她的左臂,暗暗用劲把那本就估计裂开的骨头捏折:“Sho Uei不给你正眼太合理了,就你这能力,真是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门被撞开,武装精全的刑警举着枪鱼贯而入,文景人打着头阵,身后跟着急匆匆跑过来的竹昱四人。几人进来,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看见唯一一盏灯下的两人,面部毁容的女人被池田靖摁在身下,后者膝盖抵住她的手压在背上,调整弹夹扣动扳机。

竹昱大喊:“池田靖!”

“砰——!”

伴随着吼声,子弹穿过舍也丽后颈,打穿了颈大动脉,身下的人不再挣扎,瞪着双眼不动了。

池田靖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丢了枪,站起来,擦了擦嘴角被打出来的血迹和舍也丽沾在自己身上的血痕,就这么看着他们。

身后的黑暗中,录像的红点持续闪烁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我会用公告了!有事公告报道=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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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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