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思考着逃生路线的大脑在看到撬棍时瞬间当机，但我的身体更快地作出反应。烟雾弹砸在地上，视野陷入漆黑一片，我也不管看得见看不见，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小丑所在的反方向夺路而逃。但还没跑出去几步我的头发就被一只手拽住向后一扯一摁，我失去重心一下子跪在地上。
“表演还没结束呢，小可怜。”
我听出身后逮住我的是哈莉，一手掐着她的手腕试图挣扎了几下，一只手开始胡乱捣鼓找自己裙子底下还藏了什么。她抬起高跟鞋踩在我的手背上碾了几下。
“呜哇疼疼疼疼！我投降！”我大叫着求饶。哈莉松开脚，原本拽住我头发的手换成从后面掐住脖颈，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把我的两手反剪在身后。她的手劲很大，尖指甲掐进皮肉里，出于求生欲我一动也不敢动。
烟雾逐渐散去，小丑面带着他骇人的笑容，一边抚摸着手里的撬棍，一边缓缓走到我的面前。
“我错了，我道歉！”求饶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虽然我也知道道歉什么的在小丑面前没任何屁用，但愈发逼近的恐惧感让我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不不，别说这些没有意思的话。你总能让人刮目相看，这次又给我带来了一个大惊喜。”小丑用撬棍的弯头挑起我的下巴抬高，然后靠近我，“告诉小丑叔叔，你这个可爱的魔法小精灵和蝙蝠侠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可不记得那家伙的小鸟之中还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女孩。”
我哆嗦了下：“没，没什么关系……”
“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蝙蝠侠根本不在这儿，是你弄来的这群会飞的老鼠。你毁了我和布丁的马戏团！”哈莉的声音尖细而愤怒，掐着我脖子的手收紧了些。
“不不，我发誓我没撒谎！我跟蝙蝠侠一点关系都没……唔呕……”
撬棍的一端狠狠捅在我的胃部，剧烈的疼痛直冲上来，我眼前一黑，痛苦地弓起身子干呕起来，眼泪立刻溢了上来。
“嘿，我再问一遍……”
“求你别打，我说，我什么都能告诉你……”我虚脱地抬起眼睛，低声喘息着说，“我只是见过蝙蝠侠几面，吸引蝙蝠的声波发射器是我从他身上偷的。”
哈莉说：“你能从蝙蝠身上偷东西？”
我忍着还在往上涌的恶心感，毫无犹豫地点头：“我以前住哥谭街头的时候经常偷东西，蝙蝠侠对我这样的的小孩子也不设防。”
“真有趣，我还不知道整个哥谭最富有的小公主曾经是只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小丑嗤笑了一声，“看来你和小蝙蝠关系不错，那你见过他面罩底下吗？”
我愣了下，然后果断地否认道：“没，没！”
“听着，我很难信任你，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好好教育的话就会撒谎成性。亲爱的，你需要一点动力。”
他直起身，边说边将撬棍放在掌心摩挲。我心底发凉，觉得一顿毒打逼供是免不了的了。我现在无处可逃，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逃出去的泰拉身上，但被撬棍打真的太疼了，我很有可能坚持不到活着等来援救……
这时撬棍“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我脑子里的思绪断了，怔怔地抬起头，正好迎上小丑的笑容。然后就见他从自己的紫色西装中抽出一把枪，对准了坐在一旁不远处的希拉·海伍德。希拉呜呜叫着，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枪口。
“做个选择吧，小蝙蝠的秘密身份和一个无辜的女人的性命。你可不能再毁了一次这样好玩的游戏。不过也许这次会好选得多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慌乱地叫起来。
“哦，可惜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那只能让我们可怜的希拉受点委屈了。”小丑将手枪保险拉开。
一瞬间我真的有在衡量海伍德的命和蝙蝠侠的秘密身份的重要性，但我很快意识到这几乎无解，选择哪边都是致命而恐怖的。我除了试图拖延时间别无他路。
“等等不要开枪，就算你杀了她我也不知道蝙蝠侠的身份！但我可以帮你抓到蝙蝠侠，蝙蝠侠信任我！我可以做诱饵，帮你引他进你的陷阱……”
哈莉在我身后发出一声轻笑：“在你用你的花言巧语骗了小红之后，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这样的鬼话吗？”
在我争辩之前小丑先一步开了口，他收回了枪：“不，哈莉，我觉得她刚刚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提议。”
我不敢置信他就这样相信了我，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起一个略显僵硬的角度，刚想附和语言又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僵在了喉间。
“蝙蝠侠信任她，而我们可以通过一些办法让她听我们的话。哦亲爱的，我们一直都想要个更美满的家庭的。”
哈莉惊喜地叫起来：“你是说——”
“没错我的爱，我觉得是时候让我们家族增添一个新的小丑！”小丑张开双臂大笑起来。
“噢噢噢我太高兴了，布丁，我真想亲你一口！我要去准备迎接孩子的玩具！电疗仪器、化工硫酸还有笑气……”
我害怕地用力挣扎起来，哈莉在欢笑间低下头亲了我一口，就好像我真的要成为她的挚爱的孩子似的，我拼命摇头：“不啊别啊！求你们了！我这样就挺好的了我会乖乖听话的！我真的会乖乖的！”
我知道这个故事——小丑夫妇想要“领养”一个孩子，然后挑选了一只喜欢多管闲事伸张正义的红色小罗宾鸟。
杰森的厄运，现在是提姆的，接下来呢？未知是恐惧来源，而在我知道未来会有多恐怖时只觉得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好。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炮灰角色，不会有机会去泡池子，也不会有和提姆或杰森同样坚强的意志力，我没办法从这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谋杀事件中存活。
我看着小丑夫妇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不管是谁，来救救我！
突然间马戏团帐篷顶上传来轰然巨响。
所有人都抬起头。然后眼见着巨大的顶棚被一股大力整个儿掀了开来，还未散去的蝙蝠群飞向上空惊散消失。接近黄昏时分的光线斜照进来，让黑暗无处遁藏。
我第一个看见的是星火，她从高空缓缓降落，美丽的橙红色的长发在空中燃烧，仿若太阳般明媚炽热。她抬起一只手臂对准我们这边，手掌握拳燃起绿色的光。
“离开人质。”她一字一顿地说。
小丑仍旧残剩在帐篷内的几个爪牙没有任何迟疑，抬起枪扫射向她。但子弹被一副凭空出现的巨大的黑色羽翼拦截，消失不见。黑鸟展开羽翼仿若要遮天蔽地，一瞬间将所有的喽啰都放倒在地失去意识。
柯莉看了看我和被捆着的希拉，眼睛里的绿光因为愤怒几乎也要烧起来：“我再说一遍，离开凯拉。”
绿光将哈莉脚边的一块地面烧出了一个深坑，哈莉立刻松开了攥住我脖子和手腕的手，站直两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举起双手。”她说。
小丑环顾了下四周，最后放弃似的哭丧下脸，缓缓抬起手，一边喃喃自言般的。
“我还期待着来的是蝙蝠侠呢。这个笑话对他来说是最有趣的。”
他的手抬到一半时突然从胸口抽出之前上膛好的枪，对准刚想跑去给希拉松绑的我。
枪声响起的瞬间他被一道绿光击飞了出去，狂笑之人瘫倒在地上一边捂着肩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一边疯了一般地大笑起来。
我僵硬地低下头，看到自己漂亮的白色裙子逐渐被不断涌出的红色污染浸湿。无法言喻的疼痛开始从腹部灼烧起来，但身子却一阵阵地发冷。我坠落下去，身体还有意识，像是鸟儿被拔掉翅膀坠落进泥沼里，连羽毛都腐烂在黑暗冰冷的深渊里。
----
我无法分辨自己在哪儿，整片一望无际的野地就像是没有染色的背景板似的，灰色和白色，随风斜倚的枯草梗快没过我的半身。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到远处的一个人。我光从背影就能认出他。真少见，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就像是要去参加什么正式的舞会。他总是讨厌这个，但在阿福的注视下还是乖乖学习了交际舞。
我开始呼喊他的名字，拖着累赘似的身体向他奔跑过去。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走动。终于在我离他只有几米远时我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杰，你在哭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哭，他总是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倔强而可靠。我不知所措地走近前，试图咧起一个安慰性质的笑容，就像所有他需要倾诉的时候，我总是会在他的身边。
“发生了什么吗？”
然后我愣怔住，在我的手还没有触及到他的背影时，我看见他身前的伫立着的一块墓碑。
——上面写着凯拉·陶德。
“杰，这是什么玩笑吗？我在这里啊，杰森？你回一下头啦！”
但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两耳不闻。
我冲上前掰过他的肩膀，当强迫他转过身时我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成年人。男人愣愣地看向我。
“杰森？”
他瞳孔澄澈的蓝色绝无仅有，但同时我看见了另一个异样于这黑白色的世界的颜色。
杰森手里是一个染着血的红色头罩。
----
我仰面躺在床上，如同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在我确认自己身处在泰坦塔的房间后，我忍不住两手捂住脸自嘲地笑起来。
呜哇真亏我能作出这样的梦呀，我这是把自己放在什么女主位了吗？小杰鸟根本不可能因为我去当红头罩吧。他有布鲁斯，迪克，他有一整个家庭。就算我真的遇难了，也只是一个罗宾时期的挫折罢了，他会走出去的，而不是真的去杀人什么的，那太吓人了。
我想完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呸呸，怎么老想死不死杀不杀的事。我明明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被小丑夫妇按着打还能活下来，真的差一点就走罗宾的BE线了。唉，我真棒。
我想起身，却觉得有点不着力，也许是昏迷的时间太长的缘故。我用手肘支着上半身好不容易坐起来。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打开，我看见柯莉端着一些食物和水走进来，在看见我醒后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但却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些复杂的情绪。
“凯拉，你觉得还好吗？”她快步走过来把餐盘放下，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随后坐在我的床沿，贴心地替我调整了下靠枕的位置。
“我很好。我睡了多久？可别告诉我又是一周了。”我开玩笑说。
她眯起漂亮的绿色眼睛笑了笑：“几个小时。瑞雯为你治疗过了，你的外伤基本都修复了，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泰拉和海伍德医生呢？”
“她们都很安全。小丑和小丑女被关押回阿卡姆了。”
我背靠上枕头，舒了一口气：“唔，谢谢你们来救我。”
她僵了僵，欲言又止，接着她开口说：“是提姆·德雷克告诉我们你在哪儿的，你应该谢的是他。他在发现你被小丑抓走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我们和警方，他很聪明。”
我突然想起来提姆可以时刻定位我的位置。
“呜哇，早知道我不就叫他去上学了，不然他就可以早点来救我们了。”我懊恼地说，看到柯莉蹙起的眉我赶紧道歉说，“啊，我不该私自逃出塔的，真的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虽然我的保证有够廉价而无用了。
柯莉摇摇头，我看见她抿了抿嘴唇，然后她将两手覆在我的手背上，似乎意图要安抚我。我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不适地抽回自己的手：“发生什么了？没关系你慢慢说，我心态好得很，能扛得住。”
等等，可别告诉我杰森在刺客联盟那儿一直没回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啊。
“是关于小丑的那一枪……我没有能阻止他，都是我的错。”她难过地说，“即使是渡鸦也没有办法治愈你身上所有的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