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放在一年前，要是碰见街上有霸凌、抢劫、打群架我肯定第一个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转身离开。良心谴责不敌我求生欲，我还是想在哥谭多活一会儿。
但现在也许不太一样了。
我驻足在两栋教学楼之间的一处窄道路口，天色接近黄昏，大多数学生都放课回家了，学校里大多地方都空荡荡的。
只见四个男生把一个男生围在中间，看身高体型应该都是高中生。他们拉拽他的衣服、书包，当他顽固地要反抗时被其中一人一巴掌打在头上，他的眼镜掉落在地，踉跄几步差点就这么翻倒在地。他们发出嘲讽的笑声，被霸凌的男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们不该这么做。”
他们几个人回过头看向走近前的我。
“停手吧。”斜阳将我的影子映在地面，相比他们来说要娇小瘦削许多。
“不然呢？”其中一个人弯下腰对我嗤笑了一声，他的体型最高大，也许是这当中的领头羊，“你要去向老师打小报告吗，小不点？”
“那倒不会。”
“算你识相，快滚吧。别多管闲事。”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按上我的头顶，一边威胁道。
“我是说，很多事私下解决就好。”我在他触碰到我之前抓住他的手腕弄劲攥住，将他的手缓缓拿开。他吃痛地嘶了一声，发觉自己难以挣脱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他要难以继续维持自己的硬汉形象而痛叫出声时我松开手。他后退一步捂住青紫的手腕。
我扫视了他们一眼。我可以在一分钟内就让这几个小混球失去行动能力。我在思考着自己做到什么地步比较合适。
“我认出她了！”领头人身后的一个男生突然叫道，随后压低声音咬耳朵，虽然在这个距离下我还是能听得见，“她是杰森·陶德的妹妹。”
他们都重新看了我一眼，露出了或惊讶或惶恐的神色，随后当着我的面明目张胆凑成一团交流起来。
“是她？真的是她？”
“谁他妈的是杰森·陶德？”
“这你都不知道，那家伙宠他妹妹是出了名的！以前有人光是对她出言不逊了两句就被按在墙上揍了一顿！”
“而且我还没听说这个学校有谁打得过他。有人说他打起架来简直不像是个普通人类！”
“我的天，这小不点的手劲也大得像个怪物。”
“更气人的是他们的养父，布鲁斯·韦恩，那个有权有势的魂淡亿万富翁，是他让这对兄妹在学校骄横跋扈有恃无恐！学校也对他们下不了处分！”
“可恶，有钱有爹有哥了不起吗？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这个小婊子。”
“别了别了，我们真的惹不起……”
我的眼角抽了抽。原来杰森和我在学校这么享有盛誉的吗？
“诶，凯拉，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转过头看见杰森正在身后。他越我的肩看向我身后，即使藏青色的学校制服穿戴端正，皱起的眉间仍旧显出他还是街道混混时的一线狠厉。我旋即听见几个人落荒而逃的脚步声，再回头时他们已经遛得不见踪影了。
我轻轻叹口气，转身走向杰森：“真巧，我正要回教室。”
“那，那个，谢谢你。”
那个被霸凌的陌生男生突然叫住我，他重新戴上的圆框眼睛上有一丝花开的裂缝，脸上带着腼腆又感激的笑意，看起来是个傻傻的书呆子。但那个笑容让我心底升起一阵满足感。
“我只是路过。”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感谢，嘴角弯起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对他摆摆手后就同杰森一起离开，“回见。”
“你刚刚是在见义勇为？”杰森回头望了那人一眼后问我。
“很惊讶吗？”我冲他眨眨眼。
“嗯，你以前的确不会这么做，你更擅长躲着藏着和跑路。”
“那是因为我以前打不过。”我边走边胡扯，“有一个伟人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笑了笑。
“听起来不错。这是你最近晚上总窝在蝙蝠洞的原因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愣了愣，随后了然，“阿福告诉你了？”
他点点头：“你没必要藏着掩着，如果你想帮忙的话可以和布鲁斯说。”
我低下头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石板路上的纹路：“他会拒绝的，百分百的。”
杰森没有否认：“也许吧。但我们都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我在等他说需要我帮忙，就像之前逮住夏洛特那样。”我说，“我其实是有私心的。我不是真的特别想当超级英雄，特别是哥谭义警，太黑暗了。但现在情形和半年前不太一样，我从刺客联盟回来，计划杀人，还在你脖子上划了一刀。如果我什么也不做那样证明不了……”
杰森抬头揉了下我的头发让快要脱口的句子停顿住，随后他指指自己伤痕已经修复的脖颈说：“我欠你的，不用总是在意这个了。而且谁都知道你才没有杀人的胆量，你究竟在操心什么呢。”
我笑着想要反驳，突然觉得头皮发麻，耳畔边凭空出现的振动和感应到危险来临时很像，但又不完全是。我的眼前的画面在一瞬间内扭曲成一团模糊，紧接着一些碎片般的画面强行冲进脑子。
“怎么了？”杰森发觉到我不太对劲。
视野很快就恢复正常。我一手扶着额，困惑地摇摇头：“就是突然……想到了达米安。”
一闪而过的画面上是一个男孩模糊的背影，我思考了两秒才确认那是达米安，除此之外的背景都是颜色层次不同的红色。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
杰森轻皱起眉：“你会不会太劳累了？我听你班里同学说她们邀请你今晚去参加派对，但你回绝了。和普通朋友出去玩有助于你忘了一些烦心事。”
“达米安不是什么烦心事。”
“你可以把制服和装备放在背包里。一旦蝙蝠侠和罗宾需要一个‘蝙蝠女孩’了我会立刻找你。”他耸耸肩再次说服道。
我不禁抿起一个微笑：“你让芭芭拉可怎么办。”
“她可巴不得自己也有个乖巧的披风继承人呢。”
他正说着我眼前又有杂乱的画面一闪而过。我有一瞬间的失重感，不禁抓住杰森的胳膊站定住。
“哪里不太对劲。”我紧蹙起眉，一手扶着额头，“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像是凭空出现的幻觉。这很怪，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正要说话时裤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发现是阿福打来的后他先接了电话。他听完电话时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还带着某种不耐烦的情绪。
“说来就来，那个不省心的恶魔崽子失踪了。阿福问我们他有没有来学校。”他挂完电话后说，“你刚说看到了什么？”
我感觉自己呼吸一滞，有些难以置信地对视向对方，嘴张合了几下才得以发声。
“我看到达米安从一栋着火的楼房顶端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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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米安遗留下的线索都是死胡同，他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行踪，至少可以确认他不是遭遇绑架。即使我反复强调过这是布鲁斯和塔利亚的儿子，蝙蝠家和刺客联盟的未来，但他仍旧被这个家庭的其他人低估了，这也是为什么他音讯全无直到现在的缘故。
天色已经全黑了。我愈发急躁起来，当碰到在屋顶上侦查的夜翼的瞬间我感觉怒气与怨气冲上脑子，我在责备是他把达米安给看丢了。杰森抢先把我的冲动举动拦了下来。他转向迪克。
“凯拉说她看到了达米安遇到危险。”
夜翼看向我：“具体解释一下。”
我冷静下来，将我所看到的画面描述了一遍，这之后间断的我又看到过几次，但场景没有多少变化，黑夜，火光冲天的楼房，达米安坠落的背影，我看到一些招牌上的字迹，但很模糊无法看清。
“达米安曾经说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我只能看到一些碎片式的画面。我不确认这是否能作为可信情报。”说到这里我停愣了下，继续说，“我的能力来源于魔法，我需要不断训练才能熟练掌握。我能做得更好，现在我只是缺乏控制它的能力。”
迪克发觉我有些想法，问道：“你想怎么做？”
“渡鸦现在在泰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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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置身于仿佛无尽的黑暗之中，下意识想要去打开面罩上的夜视镜片，却发现没有作用。
我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直到眼前的视野内突然闪过一道微小的火苗。那簇火苗湮灭了一次，随后再次被人点燃，在黑暗中跃动。
我嗅到汽油的味道，几乎预兆到下一刻的画面。
微弱的火光落地，随后熊熊燃烧起来，比我想象得还要凶猛。视野突然被拉远，我见到一栋深陷火场的十几米高的楼房，几扇窗内发生剧烈的爆炸。我听到很多尖叫与呼救声，愣了两秒，随后快速奔跑过去，但手脚都沉重得像是陷在泥沼里面，无论我用多大的力气都难以靠近那栋大楼。
然后我注意到顶楼出现的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背对着我，一手捂着一条手臂，似乎负了伤。他面前还站着别的什么人，不止一个。
“达米安！”我不由得叫着他的名字，随后更奋力地奔跑过去。
但是来不及了。
我眼见着男孩被逼到天台边缘，随后他似乎是脚底没有站稳向后倒去。在他下落时一个黑色紧身皮衣的蒙面女人冲到边缘试图甩出手里的长鞭，却没能及时拉住他。
男孩直直地坠落在我的面前，血泊一直从远处蔓延到我的脚下。
我愣愣地低下头，近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血泊在火光的映衬下颜色刺眼恐怖。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这不是真的，至少现在不是。”
我循着声源转过身，是渡鸦。她两手掀开自己宽大的兜帽，随后捧着我的脸颊，阖上暗红色的双眼催眠一般的轻轻念着咒语。
我在她的安抚下也缓缓闭上眼睛，所有的感官都陷入静默。
“凯拉？”
我瞪大眼睛，发出一声类似窒息的呜咽声，整个身体痉挛地弹了起来，但所有不适感随着现实逐渐取代回幻觉很快消失。迪克呼喊我的声音一下子又朦胧遥远变得明晰起来。
我大口喘着气，从沙发上坐起来时眼前缺血般的一阵黑一阵花。我咽下晕眩，脑内快速整理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能称之为线索的画面，一边说：“唐人街的一家古玩公司，楼层大概有七层，边邻着一家宠物店。达米安被不知名的敌人逼上了天台。还有，我看见猫女也在那儿。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幻觉里。”
迪克愣了下，第一时间把这些信息通过通讯器转述给了在哥谭搜寻的蝙蝠侠和罗宾。
“你还好吗？”渡鸦走到我身边，即使面无表情，但她的确是在关心我。
“我很好，谢谢你。”我勉强咧开一个笑容，随后就将放在桌上的面罩戴上。
她发现我立刻就想离开的意图后皱了皱眉，显出欲言又止的模样。隐隐的直觉告诉我她肯定是有些很重要的事没说。也许是她在这期间读到了我的记忆，知道我并不来自这个世界。但不管如何都暂且无所谓了，达米安的安危是在第一位的。
我让渡鸦使用魔法帮我加强感应未来的能力，这奏效了。就像是把零散了一地的碎片完美地拼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但那太过真实了，在最后如果没有渡鸦拉我出来，我可能就会像是追逐幻象里兔子而跳进洞里的爱丽丝那样一去不复返。那些画面，声音，火光的热度，血的腥味……我仿佛亲眼目睹了达米安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绝不能让这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