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番外】 中觉(一)

因我一个朋友喜欢太后,所以我写了这篇番外,这个午觉和小说开始第二章的宝月楼午觉对比着看,就变的有意思了,各人之间的关系全部发生了质的变化。这段小插曲的时间在小说卷六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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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绮思楼午休。德胜匆匆从外面进来,端着一个提盒,对李玉道:太后教从畅春园送了新做好的点心来给皇上和容妃娘娘,还是热的。李玉摇摇头,德胜会意,笑着拿出去了。

少时,珍儿又穿着厚厚的斗篷进来,送皇后娘娘的汤水,说藻韵楼的太监教送这里。李玉忙接过,笑道:大冷的天,姑娘又亲自跑一趟。回去让娘娘放心,皇上起来,奴才便伺候饮汤。珍儿听见里面传出低笑,看着关闭的门。李玉微笑道:珍儿姑娘还有事?皇上一会儿就起了,军机几位大人陪着蒙古王公们,还在殿上午宴。珍儿摇摇头,道:谢李总管。福了福,转身去了。李玉将汤放在案上。

珍儿一路出了瀛台,一边为皇后不平,心道:女人还有不老的么?绮思楼别太得意了!出了岛,路过勤政殿时,果然见加派了侍卫,又听里面传出歌舞声。回去只回说汤送到了,皇上下午在勤政殿见客。

里屋里,容妃起身,用常备着的毛巾和水,给皇帝和自己擦净,然后拉好被子,皇帝只觉香气袭人,闭上眼睛,心想:“妇人中用三宜”,宜肥不宜瘦;宜大不宜小;宜强健不宜娇怯。沉壁真是样样齐全!天生尤物......容妃靠在他颈子里,说道:其实您今晚翻别人的牌子不就行了?皇帝“嗯”了一声,道:真的?

容妃笑起来:不行,今晚您要是有空,还得陪着我,就让您着急。皇帝也笑,还闭着眼睛,低声道:几天了?容妃想了想,道:七八天了吧,安儿都说想您了。皇帝点点头,容妃抬起脸来亲他,两人亲了又亲。皇帝又低声说了一句:才开年事情多。照例皇帝正月里休十日,之后开朝,两人直到今日才单独见面,却赶上容妃月事第一天。

皇帝睡了一会儿,容妃起来,教李玉带人进来给皇帝洗漱更衣。走之前,皇帝又亲容妃的脸颊,说晚上和她母子一起进膳,李玉笑着跟皇帝去了。

彩云三人进来,伺候容妃换经带,涂药更衣,洗手净面,再教小宫女进来整理床铺毛巾盆水等。此时是下午近未时末光景,其他人都出去后,彩云一边添香,一边道:皇上真是不分什么时候,也不忌讳冲撞,娘娘也真是性子好。容妃对着镜子,看自己嘴唇肿了,里外都微微火烧的疼,侧着脸瞧了瞧,又轻轻摸了摸,叫彩云拿唇药来,一边笑问:你和戴都最近怎样?

彩云脸红了,将药拿给容妃,揭开盖子,道:还是那样,新鲜劲还没过去。原来彩云十一月里成亲,只出阁时休了三日,过年容妃便教她休了十余日。容妃一边涂药,一边道:我看戴都挺好,哥哥总说对他满意,之前进来叩头的时候,我看着也好。彩云善解人意又能干,他自然亲近你。彩云脸又红了,道:谢主子夸奖,倒是说的来,大奶奶忙家事,也不管我们。容妃只是笑。

和彩云娘家一样,戴家也是满人,但家中上下都只会说汉话。戴都是镶蓝旗武举出身,回疆贵族进京后,被兵部派往辅国公府当差,提为从四品。戴都之妻比戴都大,育有二子,封了诰命,本有一妾室,二十多岁年纪,无所出,去年初病故,是以容妃兄妹议嫁彩云。彩云三十二岁,比戴都小五岁,内务府指婚,戴家上下自无二话。

彩云添好了安魂香,走到她身旁,道:女大三抱金砖,但大奶奶和我说,力不从心了,乐得奴才赶紧进门。容妃道:彩云才是抱金砖的。一边凑近镜子,看嘴唇上细微的伤口,用手绢轻轻匀了匀,想起刚才和皇帝,微笑了一下,翻开唇里涂药。彩云道:谢娘娘恩典,给奴才挑了这个,虽然以前在国公府见过面,又成亲这些日子,奴才还是说不上喜欢他,他对奴才真是好的,大概就是合得来。大奶奶是故意那么说,怕我不自在,家里的奴才都懂规矩。婆婆脾气好,在自己院儿里管着两个大孙子,不怎么照面。容妃点点头,笑道:谁敢对彩云不好?

容妃涂好药,彩云收了药盒,给她梳头盘头,低声道:奴才也是由着他,之前奴才一直不明白皇上对您。容妃又笑起来,道:皇上这么忙的人,也就在后宫放松放松了,还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彩云道:嗯,皇上在我们这里倒是常年自在,令贵妃一直产褥,之前还小月,不仅贵妃娘娘自个儿不消停,下面伺候的人也辛苦,细君说,成日换洗晒。一碰就有,真不轻省,所以皇上连事儿也不要她管了。幸好奴才不这样......奴才原来不想嫁人,也是因为这,想着就麻烦!

容妃笑道:我愿彩云你早生贵子,麻烦也是欢喜的麻烦。彩云立刻觉得自己把话说造次了,不免令容妃难过,忙道:谢主子,主子就是人好,奴才们养的哪算什么贵子,五阿哥和福康安少爷才是贵子。太后送了点心来,娘娘看要不要用一点儿。容妃并不在意,只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彩云道:娘娘和皇上歇中觉的时候,德胜从那边拿过来的。容妃点点头,道:皇额娘是关心皇上,晚上和皇上安儿一起用。过两日,我带安儿去畅春园请安谢恩,你去安排。一会儿安儿骑射回来,吩咐阿嬷,洗澡一定要仔细,别伤了风。

彩云应了,又道:皇后娘娘教珍儿送的汤,还放在外面案上,奴才一会儿倒了,将罐子洗净,给送回去。容妃点点头,道:你亲自去送。彩云道:是,奴才明白,每回皇后娘娘见奴才都和颜悦色,奴才每回也和珍儿说一阵。瀛台无人敢多话,娘娘放心。一时给容妃梳好了头,容妃说把剑拿来,彩云于是出去了。少时,阿依进来,捧上一口细长宝剑。剑以红色鲨鱼皮为鞘,系着深紫色缨子,容妃抽出剑来,一泓秋水,映日闪光。她说要学舞剑,这是皇帝赐给她的“出云剑”。

谁教她舞剑,这让皇帝很伤脑筋,从去年说到今年。最好的人选是多罗,但皇帝不想让侍卫或外臣来教,容妃又不肯和女子学剑,说气势不够。最后皇帝定了蔡言霖,因为蔡言霖教福康安骑射,那年在科尔沁,和容妃经常见面。蔡言霖和傅恒差不多年纪,因是九门提督,公务繁忙,又一直教着福康安骑射,所以定了二月再开始,每七日入西苑一次,容妃才满意。

太后听送点心的太监回来说皇帝不在藻韵楼,去了容妃娘娘处歇中觉,便问了几句。那太监道:李公公说,容妃娘娘在月事,敬事房未记档。太后点点头。太监下去后,刘嬷嬷便笑:记不记档对容妃娘娘都一样。太后也笑:所以皇帝才没个顾忌,唉,哪里想到,沉壁这么好一个孩子,竟不能生子,可见这世间从来没有圆满的事儿。我样样不如人,却做了太后。刘嬷嬷道:瞧您说的,谁能和您比?

太后道:不用记档,但皇帝去就不合规矩。刘嬷嬷道:皇上就是喜欢容妃娘娘在身边,这让奴才想起当年他和婉儿。奴才还记得,那时候皇上和婉儿何等要好,自小便同起同坐的。太后也想起了往事,叹了口气,道:那时,先帝因为福惠的事,正在伤心,忽然教处置了婉儿,我也不敢说话,怕他更迁怒于弘历。刘嬷嬷道:嗯,那时候奴才见皇上一直没说话,只是流泪,也不敢放声哭,真是可怜的,那之后皇上就变了个人。太后道:所幸孙嬷嬷早走了一步,要是看见了,也不能活了,弘历就更了不得,那时候我就担心他父子两个。唉,弘历那性子,迟早有那么一天,晚来不如早来。

刘嬷嬷道:婉儿那乖巧小模样奴才还记得,若她如今还在,这后宫不知又是什么光景了。太后悠悠地道:她若还活着,依皇帝这性子,早封了妃了吧。刘嬷嬷道:先皇后娘娘的两个阿哥都没养住,要是婉儿还在,皇上定是喜欢她的孩子。太后道:若那时候婉儿已有了孩子,她就不会死了,你瞧瞧魏湄,全是老天爷的意思吧。刘嬷嬷道:是,在这后宫里,子嗣重要,婉儿的身形和如今的令贵妃是差不多,真是可惜了。

太后歇中觉起来,听闻容妃过两日要带福康安来,于是一笑。刘嬷嬷端参汤给她饮过,然后给她抚胸,一边道:福康安少爷十岁了吧,高高的可神气了,容妃娘娘在他身上用了好多功夫。太后道:那孩子也不知像谁。刘嬷嬷又笑:谁养的像谁呗,奴才看他和容妃娘娘母子两个站在一起,真是好看,所以皇上喜欢他。太后莞尔道:那孩子命好。那日,魏璎珞也说,就该把淘气的给沉壁养。皇帝的性子其实没变过,也合沉璧去管管。顿了顿,又问:沉壁不抱他了吧?刘嬷嬷听讲,忙道:早就不抱了。太后道:嗯,这么大了,奴才们看见了不像。

福康安从紫禁城回绮思楼后,换衣洗澡,洗完澡,便去见容妃。容妃正盘腿在榻上读《古g兰l经》,小奶伏在她身边睡觉。福康安悄悄进去,跪下道:安儿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今日安好?容妃冷不防吃了一惊,又很欢喜,还未说话,福康安就一头滚在她怀里,小奶吓得窜下地来,喵喵得叫。乳娘忙上来给他脱了靴子,罕古丽笑着抱起猫儿,容妃看着罕古丽,罕古丽忙道:奴才这就去吩咐。二人出去后,容妃便用手摩挲抚弄他,问他今天在外面如何。因容妃起得晚,每日福康安上学一早走了,母子都要到下午才见面。

福康安道:今天师傅讲司马光砸水甕,皇额娘,您知道这个故事吗?容妃道:皇额娘不知道,安儿讲给我听?福康安于是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容妃听完笑道:安儿很喜欢这个故事?福康安道:嗯,司马光有急智。容妃又问:那如果是安儿,安儿也会这么做吗?福康安想了想道:安儿会游水,但水甕的口太小了,进去了出不来,还是得砸!容妃笑捏他的鼻头。

正说着话,罕古丽用托盘端着一大碗已剥好的炒香榧上来,鲜黄色映着碗边的五彩青花龙凤图案,煞是诱人。福康安立刻抓了一把放进嘴里,猛嚼一阵,含糊不清地道:真松脆!真香!好吃!容妃温柔地道:慢点儿,小祖宗,没人和你抢。福康安又开始说,容妃微微摇头道:别说话,当心噎着,吃好了再说。福康安立刻不再讲话。

用晚膳的时候,容妃将福康安说的话告诉给皇帝,皇帝也不胜欢喜。饭后,上榻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坐着,看他在桌前写字,时时帮他握笔。彩云已经出宫回家,容妃便在一旁吩咐罕古丽去将太后的点心拿来,瞧了瞧,自己重新挑放了一盒,再轻轻放到桌边,皇帝对她一笑,她也一笑,然后坐回去,看着爷儿俩。皇帝叫福康安临颜真卿的《多宝塔碑》。临完一张,皇帝道:此碑奠定了颜真卿的书风,它是颜书中最早的楷书,安儿从今日起回去临写,慢慢入其堂奥。福康安道:是,安儿一定好好写,写好了给皇上看。

皇帝笑起来,看着那边的容妃道:你皇额娘也喜欢临字,叫她也临这碑。容妃立刻走过来看。皇帝对着二人道:颜楷刚劲雄强、浑厚大气,这碑却秀丽刚劲,学颜体者多从此碑下手。容妃点点头,笑道:好,多谢皇上。说着,拿点心喂福康安。

同一时间,在怀仁堂,皇后也教十二阿哥临字。十二阿哥临的是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此碑高华庄重,法度森严,笔画似方似圆,布置精严,上承下覆,左揖右让,局部险劲而整体端庄,无一处紊乱,无一笔松塌,方整紧凑,平稳而险绝。明陈继儒曾评论说:“此帖如深山至人,瘦硬清寒,而神气充腴,能令王者屈膝,非他刻可方驾也。” 十二阿哥自启蒙起,皇后便要他临此碑,两年下来,已写的颇有样子,皇帝每回来都称赞。

永璂临好后,珍儿拿给另一边的皇后看,皇后点点头,道:不错,阿嬷带去安寝吧,睡前把汤喝了。永璂于是走来跪下道:是,皇额娘早些安寝,永璂告退。乳娘跪在他身后。皇后又微笑着点点头。永璂走后,珍儿笑道:我们阿哥越发长进了。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以手支颐,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珍儿见她的神情,便道:皇上今晚没翻牌子。那拉氏回过头来,看着她,道:中午你去的时候,皇上在做什么?珍儿不料她突然有此一问,只好道:去了绮思楼歇午觉,但.......那拉氏打断她,道:不早了,我乏了。珍儿于是叫人上来伺候盥洗。

上床以后,那拉氏坐靠在枕上,默默不语。珍儿将衣服搭好后,便跪在床蹬上,隔着被子,轻轻地给她捶腿,一边道:娘娘,辉发家这回送的珍珠粉真是好,您用了这些日子,皮肤看着真好!那拉氏还是不言语。珍儿在心里暗骂容妃,又道:下午彩云亲自将罐子送来,她和奴才说,容妃娘娘在经期。那拉氏淡淡地道:不过就是歇个中觉。

珍儿知道皇后心里很不快,开朝后皇帝忙,与诸妃在上元节灯火时照过面,但还没来过怀仁堂。容妃都不能伺候,还巴巴地去歇中觉,连规矩也不顾。转言道:令贵妃生了十五阿哥后,一直懒懒的,叶天士说她是心伤十四阿哥,奴才却觉得她身体不好了呢,上回细君悄悄和奴才说,沥沥淅淅,过了年才完全止住。皇上至今还没去歇宿。那拉氏不置可否,道:她还年轻。

珍儿道:前年她小产后没多久,立刻怀上了十五阿哥,那时候十四阿哥还好好的,这么急干什么,不知保养。那拉氏道:妃嫔不能避子。说着打了个哈欠,珍儿忙服侍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帐。珍儿出去后,那拉氏又睁开眼睛,看着帐子,微微冷笑:生子不要命,还不由着她?

珍儿回自己屋后,对着镜子卸妆,一边将中午的事对袁春望讲了,最后问:你说,皇上不会真和容妃娘娘......袁春望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道:不会。珍儿也道:我也觉得不会,皇上那么宠她,定是怕她落病,没听说她有什么病。令贵妃终是好了,李夫人松了口气,我看她就该劝着点儿,这宫里以前又不是没有偷偷喝药避子的,没想到这一个和那一个正相反。

袁春望听了这话,只觉得十二分扎心,闭上眼睛。珍儿已放了头发,顾自在那里说:这令贵妃,要不就是想靠儿子保住地位,要不就是和咱们娘娘一个样儿,对皇上痴心。说来说去,都是这容妃,不知使了什么**方儿,拴住了皇上。之前她在承乾宫学规矩的时候,我看她一点儿不狐媚,后来听婉嫔说了那事,才明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令贵妃生子这些时日,武贵人可得意了,不过她比容妃还差得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

【香榧子】是一种红豆杉科植物的种子,其果实外有坚硬的种皮包裹,大小如枣,核如橄榄,两头尖,呈椭圆形,成熟后果壳为黄褐色或紫褐色,种实为黄白色,富有油脂和特有的一种香气,很能诱人食欲。很多古书中都非常详细地介绍了香榧的药用功能,《神农本草经》中提到,香榧可以去除腹中的邪气、消除三虫,《食疗本草》中对香榧的药用功能也进行了详细介绍,香榧能够提高人的食欲,有助于消化,药用价值颇高。香榧之乡在西施故里浙江诸暨,榧乡境内崇山峻岭,海拔达800至1000米,香榧子就生长在这深山老林的千年果树上,古称千年香榧三代果。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一定名气,唐时享有盛名,是我国自古以来的名贵干果,炒货中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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