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遇上个渣》/百醉疏狂
第十四章
徐妈妈想也不想的道：“你年纪还小。”
杏繁不高兴的撂了脸子道：“我小什么小？十四五岁的姑娘就有出嫁的，过了门三年抱俩，像我这个年纪，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不是您说这姓姜的还算是个好的？我若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咱们母女的以后也有指望不是？”
徐妈妈沉下脸来，冷笑道：“我是说过这话，但好与不好看说的是哪方面了。若不是跟了他，我们母女这几年哪有这样富贵、安逸的日子过？但这种好，不足以让你替他生儿育女。”
杏繁不懂：“为什么不能？有个孩子，也有个牵绊。”
“别做梦了，你以为他稀罕孩子？”
尤其是她生的？
杏繁不由得张口结舌，到底年轻，自以为见够了人性百态，却始终囿于徐妈妈替她撑开的那二尺见方的空间，并不懂生活能残酷到什么程度。
她道：“男人哪儿有不希望多子多孙的？”
徐妈妈冷酷的问：“你敢保证生的一定是儿子？”
“……”杏繁不甘心的道：“是个女儿也好啊，就像当年娘生了我。再说了，只要我能生，有了女儿怕什么，总能生出个儿子来。”
徐妈妈闭上眼，整个人都痉挛了一瞬。
杏繁这种无心、无知的话，正戳到她的痛处。
当年她就是对那男人太报希望，对她们的感情太自信，也有想借此拴住那男人，以为生个孩子就可以逃离苦海，这才满心欢喜生下杏繁。
哪成想，那男人压根不愿意认由她这样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
回想当年所受的种种痛楚和羞辱，徐妈妈豁地睁开眼，冷沉的目光落到天真的女儿脸上，道：“我是不后悔生下你，可我绝不会让你再重蹈我的覆辙。
也许你说得对，你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他看在这么多年的情份下，走的时候或许不会那么绝决，会多给你留一点儿傍身的银子。但我告诉你，这远不是长久之计。”
杏繁脑子懵了懵，这还是母女俩第一次谈到姜夔以及他对自己将来的影响，以及去向。
她下意识的道：“不会的，娘，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徐妈妈嘲弄的笑从嘴角蜿蜒而出，像是生出了一条细小的毒蛇，将她内心的嘲弄和恶毒暴露无移。
的确，她从小把杏繁养的像一张白纸，只知安逸享乐，从来不知道外头寻常人家怎样过活、谋生。
没有小姐命，却是个怕苦娇气的性子，她天生只会伸手要，从来不知道这世间凡是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她把杏繁养成一个离了自己就一无是处的废物。
她教杏繁服侍男人的本事，但看男人的眼光，挑男人的本事，不是能教会的，徐妈妈自己本事有限，所以才会一跟头摔到男人身上，半辈子没爬起来。
杏繁就更没继承那样刁钻、精刮的悟性。
姜夔是她替杏繁精挑细选的。
杏繁不愿意，她喜欢年轻、貌美、温柔、多才的白面书生，但徐妈妈的三寸不烂之舌自有本事让她明白，越是那样的男人越是不可靠。
徐妈妈道：“杏繁，你是我的亲闺女，我总不会害你。咱们娘俩命不好，一脚踏进娼门，不管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我这辈子，你这辈子，甚至是下辈子，都不会有脱离出去的一天。
我之所以当初说得天花烂坠，也不过是想让你认命，从而少受些皮肉之苦。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怕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怕你为了一口吃的去偷去抢去钻营去害人。但最重要的，人得认命。
你没在真正的窑子里待过一天，那些自命清高和自以为烈性的女人，要受尽天底下最残忍的刑罚，却最终也守不住她们最想要守贞节。人不能和命争，你认了吧。”
杏繁尖叫：“我不认，娘，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
徐妈妈不为所动，像山一样不可撼动，那神情分明是“我就骗你了”。
杏繁气急，道：“好，你能食言，我也能后悔，以后我不会再让姓姜的那老色鬼进我的屋门一步。”
她声嘶力竭的指控着徐妈妈。
她天真的以为，这些年母女俩的锦衣玉食，都是她赚来的，只要她一威胁，母亲就会服软。
谁想徐妈妈也不恼，也不怒，只呵了一声，道：“你当然能，你以为是姜先生离不得你么？你错了……”
她用手一指这屋子里的一柜一几，一物一什，道：“你所拥有的这些，都是凭了姜先生才有的，他不来，这些东西你便会一样一样的失去。失去的滋味你没体会过，但我想你是不会愿意去品尝的，那滋味有多可怕，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
她近乎诅咒的道：“你终究会求着比他更不堪更低贱更奇葩更变态的男人来睡你。”
杏繁捂住耳朵：“我不……”
她不信。
原本她以为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可由母亲嘴里说出来，原来姓姜的老色鬼才是。是他养着如寄生的藤蔓一样，离了男人便无法存活的她们母女。
她也不要。
徐妈妈站起身，冷嗤道：“这算什么？不过是好日子过惯了，所以骨头有些贱罢了。都是我惯得你，金尊玉贵的养着你，倒把你养得心比天高，自以为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起来了。”
杏繁打了个冷颤，却逞强的不肯低头。
她想着亲母女，能有多大仇？母亲说的再狠，终究不会对她如何。
徐妈妈的确不对她如何，可转天家里热热闹闹的摆了桌酒席，竟是徐妈妈认了两个干闺女。
这两个干闺女不是别人，就是杏繁身边的暖风和细雨。
其用意十分明显。她压根就没单指望着杏繁一人，她听话，那便众星捧月一般的都捧着她。可她若使小性子，决意撂挑子不干，徐妈妈自会再挑新人顶了她的位子。
……………………………………
徐妈妈压根不用大动干戈，她把杏繁锁在院子里，身边服侍的人一撤，杏繁就成了没脚蟹。
才一天，杏繁就饿得饥肠漉漉，没有人服侍，她打扮的再漂亮，却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热饭都吃不上一口。她不过赌气喝了口冷水，当天晚上就拉起了肚子，发起了高烧。
徐妈妈又晾了她一天，才来看她。
杏繁像霜打的茄子，蔫的不成样子，她委屈巴巴的看着徐妈妈，梗着脖子不肯说话。
这是心里还有怨呢。
徐妈妈替她倒了盅温水，道：“别怪娘心狠，你只需记得，娘是为着你好。别说赌气的话，苦日子不好捱。你会说，天底下那么多穷苦人家，凭什么她们能过，你就不能过？人和人是不同的，你还真过不了。”
杏繁接了茶盅，喝了口温水，仍旧没什么精神。
徐妈妈瞥了她一眼，道：“你也看见冯妈妈了，她倒巴不得把许姑娘推出来，也好沾她的光过一过咱们现在这样的日子。可惜没有门路，哪怕许姑娘生得天香国色，也就是个任人鄙薄、不屑的笑话。
她将来的命运不会比你更好，就当同病相怜呢，她若再来，你不妨好好结交结交。相识于微难，将来不能共患难，也能同富贵，不定哪天谁就求着谁了。”
杏繁不可置信的望着徐妈妈：“娘你什么意思？同行是冤家这话是你说的，你还要……让我把她推到姓姜的老色鬼怀里？”
徐妈妈淡淡的笑了笑，道：“推当然是要推的，却不能推的那么直白。人都是贱胚子，上赶着不是买卖，对姜先生是，对那位许姑娘同样。她们这样的良家女子，骨子里可清高着呢。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杏繁才不管许翊桐清高不清高，她有些烦躁的扭了脸。
姜夔再不好，可他是她的衣食父母，是她的荣华富贵，这冷不丁要分薄给外人一半，人的本能独占欲便过不去这关。
杏繁和徐妈妈达成了和解，她养好了身子，姜夔再来时依然温言软语。
她试探过姜夔：“我给你生个儿子可好？”
姜夔连犹豫都没有，伸手捏着杏繁的下巴，道：“我可舍不得让你受生育之苦，现下不是挺好？一旦有了身孕，你就会变得肥胖痴蠢，生产时还会有性命之危，何必呢？有这时间，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好吗？”
杏繁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果然不想要他们之间的儿子。
所以母亲说的是对的，就算她非得生一个，他也会眼都不眨的抛诸脑后，甚至还会因此迁怒于她，嫌弃了她，更甚，会因此便和她撇清关系，从此一刀两断。
一刀两断。
从前天真的时候是巴不得他滚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像老话说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现实和她的想像，中间隔着天遥地远，她已经隐约察觉到，现实会像冬天的寒潮一样冷冽而冻人。
她不会喜欢的，也必定不能接受。
而且，她也未必一胎得中，生的就一定是儿子。
如果是个女儿……
杏繁打了个冷颤。
她不由惊悚的想，是不是十几年后，她的女儿就是另一个杏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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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文《冤家路窄》《表哥攻略》《卿本佳人》〈刁奴欺主〉《拿什么拯救你》〈执迷不悟〉在作者专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