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一种即将坠落深渊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鹤卿惊惶地松开了手里的缰绳,双手抓住座椅两边,试图让自己不被甩出去,她下意识看了看后座的月泽。

没等她开口,月泽已然抓住车栏,一脚踢开了碍事的车门。

木门来回开合着,发出重重的声响。

月泽在剧烈摇晃中站了起来,抓住将她与鹤卿阻隔的横木,来到了车身外侧。

只见她飞身而起,越过车辕拉住鹤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在两人即将坠落的瞬间,她压低身子将鹤卿横抱起来,踏着脚下的木板借力跃起。

竹轩云影剑在她的身后显形,直扎入了对面的峭壁中。

随着月泽的施法,峭壁以剑为中心凝结出点点水灵,水灵汇聚起来,化作粗壮的冰刺从崖壁上长出。

月泽抱着鹤卿,轻巧地踩着那些冰刺渐渐跳上了半山腰,冰刺在她的脚下碎裂然后消失。

鹤卿吓得脸色煞白,大气也不敢出,月泽的身体异常寒冷,施法之时更凉得如同一块冰。

可怜的小道士被她抱在怀里,手臂和肩膀都渐渐覆盖起一阵寒霜,这感觉令她十分熟悉,那记忆里薄凉的缎带,竟然与此时月泽衣袍的触感如出一辙。

她突然想开口问,抬头却发现月泽神情痛苦、眉头紧锁,似乎对此刻的情形颇为不满。

因为惯性,鹤卿的头枕正在她的怀里,手臂更是碰到一处柔软之地。

她稍稍挪动手臂,想避开此时的尴尬位置,抱着她的人却用更大的力气限制了她的乱动。

月泽屏住呼吸,试图保持专注,她飞快地计算着冰刺的位置和可以承担的重量。

现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人,若不慎摔下去,这小道士肯定没命。

飞扬的乌发落在了鹤卿的脸上,此时竟然泛起微微的粉色,眼前一片模糊的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两人终于顺利到达了凌霄门,门口除了守卫弟子外没有多少人。

鹤卿的脚刚沾地,就被重重地推了出去,她来不及反应,摔在了地上,手掌当场蹭破了皮。

而那罪魁祸首却全然没有道歉的意思。

月泽挥了挥衣袖,只看了她一眼,就捂着口鼻快步离去。

鹤卿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物,并没有奇怪的味道,而且昨日她刚换洗过,为何惹了沧水殿主这般嫌恶?

她刚才救人时明明那么帅气,刚到山门就变了脸,上次在栖梧亭也是,月泽没说两句话就突然和玄柯打了起来。

鹤卿不由得想,这沧水殿主可真是翻脸如翻书。

“玄冰,我的玄冰。”

前方有人念叨着走了过来,定睛一看居然是虚火殿主砚离,他刚从鹿车上下来,就着急地张望着四周。

砚离的身后跟着他的亲传弟子李剪。

“师父,师父您慢点!都说了我来替您拿就可以了,你何必亲自来这人多杂乱的凌霄门。”

砚离走近凌霄门,看到了坐在地上神色委屈的鹤卿,这个散发着强大灵力的修士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弯腰将鹤卿扶了起来。

“尊者?参见砚离尊者。”

“你还好吗?”

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抬起鹤卿的双手查看,只见掌上一片红痕。

“我没事,”鹤卿将手抽回来放到背后,朝着凌霄门努了努嘴,“尊者,您的玄冰在那边。”

楼阁右侧的门廊边摆着几个深色的木箱,里面隐约可见大小不一的深蓝色冰块,箱外包着厚布,隔绝了溢散的寒气。

李剪气恼地说道:“这些凌霄门的弟子是怎么回事?明明玄冰早都到了,还不送来,一会儿全都罚了!”

见砚离没有反应,李剪立刻来恭敬地说道:“师父,您回虬华楼等待吧~徒儿现在亲自去搬。”

砚离又一次无视了身边的李剪,他的目光直直看着鹤卿,开口的语气很平静,“太冷了,我怕你拿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鹤卿觉得砚离的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李剪又在此时凑上前来,接话道:“怎么会呢?师父这是小瞧徒儿了。”

砚离笑了笑,独自走向那堆用兽皮包着的玄冰,弯腰挑出其中最大的一块,拿在手中反复细看,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十分沉重又极寒无比的玄冰被他徒手捧住,随着他的身体发出一阵不自然的抖动,砚离的背后隐约可见一枚火焰元轮。

只一瞬间,他的腕上燃起点点星火,被火灵包围的他化作一道影子,极快地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地面只留下一道被烧灼过的黑色痕迹。

“鹤卿,你回来了?”

蓉七正巧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大串金属钥匙,“你那辆云罗车呢?时间差不多了,该收进去了。”

说罢,她从那堆长得极为相似的钥匙中准确挑出一把,在鹤卿面前晃了晃。

鹤卿看着蓉七的脸,忽然支支吾吾起来,“云罗车……那车还在山下。”

“还在山下?”蓉七一脸疑惑,“那是什么意思?”

*

几日后,最近的风波都渐渐淡去,开放山门广邀天下豪杰的离尧集会的日子也近了。

离尧集会是修士之间互相比试展示技艺的大会,山门也会开放,到时候来自各地武林仙门的同好,或者是对仙术感到好奇的人都可以到谪仙台观看,并在山里住上一段时间。

本门弟子如果在集会时节表现出众,还可以被破例收入内门。

赵果正低着头忙着誊写今天的会客记录,最近上山要赔钱的人少了,但离尧集会的事又让乾坤殿众弟子忙得不可开交。

蓉七曾打趣他,“谁让你们是乾坤殿呢!乾坤包容天下,你们乾坤殿弟子自然要包容整个山头的事务。”

“果师兄,你说那时候砚离用的是什么法术?”

此时无人的会客厅内,鹤卿正念念有词,举剑起舞。

她循着记忆里的样子在剑上比划,因为手上缠着的白布,握剑时不免打滑,便干脆拆了。

“当时他就用手指这样画了一道,结果我的剑就冒起火来,施展盾法毫不费力,竟然阻挡了玄柯的惊雷之势!”

“小鹤,你看这山门集会将至,你是不是寻机去报名表现一回,没准可以加入你心心念念的砚离门下。”

“果师兄这不是取笑我吗?”

“非也非也,小鹤师妹,你可知我们修道之人,所用的元素之法来源于何处?”

“来自我的身体?”

鹤卿挥舞着佩剑,又做了几个简单的剑招。

“非也非也,难怪你修行进步缓慢。”

赵果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将毛笔立在桌上,“你看这支笔,它就是我们。根据灵脉纲目中记载,天地蕴含的风雷水火都在你我周围的泥土和空气里,被称为脉流。”

“那这些脉流又从何而来?”

“这个么,可能是从天上来的吧?”

“是仙人创造的吗?虽然修士们都在使用脉流,却没人知晓元素从何而来?”

“这世间啊,是有很多不可思议却又无从解释的事物的,不管怎么说,都是缘分呐~”

“果师兄你根本自己也不知道吧。”

“哈哈,你可听说过无所不知的绘卷——洪山之卷?”

“是前代沧水殿主的留下法器吗?”

赵果颔首,“洪山之卷记载了古往今来所有的事,堪称真理之卷,所写文字皆为真实,也许其中也会有关于天地初演的历程吧。”

“拥有这般厉害的法器,洪山也一定是个极其特别之人吧。”

“若非圣人,怎能知晓天理。可惜,这位通天彻地的贤者还是去世了。所以,只要没能登仙而去,还是终究逃不过死亡。”

“话说小鹤师妹,若有机会看一眼那卷轴,你可有想知道的事情?”

鹤卿用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说道:“我确实有想知道的事情。”

“说来听听?”

“我想知道的是,”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碧绿玉镯,“白鹤的名字。”

“你元神的名字吗?”赵果听完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小鹤师妹。”

“那日沧水殿主问我,白鹤叫什么名字,我才明白过来,元神作为灵兽本就有自己的名字,我与它相伴多年却一无所知,甚是惭愧。”

“这正是你的特别之处,虽说修为嘛一般~但你有一颗热忱之心,你眼中的光芒从未消失。”

“果师兄的口气就像在说,这位姑娘你虽然不美但心地善良,真的是在夸奖吗?”

“咳咳,言归正传。我们修士只有通过训练掌握驱使脉流的力量,法术才能为我们所用,”赵果继续说道:“简单地说,我们只是……”

“我们只是容器。”鹤卿不自觉地念出口。

“说得对,如果你的身心经过不断修炼达到了天人合一,万物通灵的程度,别说是区区剑火,就连天火都可以召唤。”

“这话我好像听谁说过。”

赵果念念有词:“只不过强大的脉流穿过身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受的,小鹤师妹,要好好锻炼身体呀。”

鹤卿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类似的话,似乎有谁曾告诉过自己,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也许是上次在素霞书库帮忙晒书的时候看见的吧。

——我们是容器,是自然奇观的绘画者,我们的指尖便是画笔,在天地间描绘了各种图案。但我们终究只是借用了灵,我们无法产生它,只能不断学习使用它。

——人类的躯体就是如此的局限,但我们拥有最强的感知力。天地眷顾我们,使我们生来便有智,天地也忌惮我们,使我们的生命随四季衰弱凋零。

作者有话要说: 号外号外!

孙小桃瓜社最新消息,离尧山脚下发现一辆损毁严重的云罗鹤车。

有目击者称,沧水殿主与某外门弟子当众亲密接触,却忽然大打出手,两人不欢而散。

更多消息,瓜社持续关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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