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自己曾经做事的动机。

谈禾已经离开了佘玟的视线，旁边的厨房里传出的流水声。

佘玟伴着流水声，用手指一下一下轻叩桌面。

过了会，他笑了声，拿起手机回了几条消息。

完事，他起身，将外卖盒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上楼，去到他直播的房间内。

锁门，调试设备，检查手机，通知粉丝群。

开播。

佘玟今天开了摄像头，他坐在电脑前，开始对直播间的众人打招呼。

“晚上好啊，家人们。”

【我去，你现在敢开播的？】

【真不怕被骂吗主播？】

佘玟歪着头，用一只手撑着。

从直播界面来看，他此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这有什么，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啊。不如去让他来证明一下，他说的那些事，是我做的。”

佘玟用电脑登录微信，打开了刚刚的同学群，问道。

[神纸：我现在在直播，有没有要打王者的？]

反正网名，群里的同学都知道了。

况且……一个网红主播的基本素养就是，无论什么热搜，都是一定要把握住的。

管他好的坏的，有流量就行。

那么首先，就要改一个引人注目的直播间标题。

佘玟思索了下，把上次的直播标题删掉，输入——

——嘤嘤嘤我没有霸凌。

佘玟满意地看着这个有些绿茶的标题。

这玩意儿挂在首页，一定会在一众的直播标题中格外显眼。

他在同学群里的消息发出去后，没过多久，就有了回复。

最后，是高扬、孙琪、叶琉璃、宋晓他们来了，刚好凑了五排。

佘玟在游戏内将他们都拉了进来。

“刚刚录制完节目，今天我拉几个高中同学一起玩。”

【我懂了。】

【有那位字母哥吗？】

开了把排位，佘玟边玩，边和他的高中同学们聊天。

“好久不见了，大家毕业后好像都没有聚过。”

“其实去年聚过，”宋晓甜甜的声音从游戏麦里传来，“不过是唐封澈那边组的局。”

佘玟听他这么说，笑容僵在了脸上。

“班长，我直播呢，给点面子。”

“啊，差点忘了，我先闭一会儿麦。”

唐封澈，佘玟记得，这人和谈禾关系不错。

正想着，佘玟就被对面的人蹲死了。

他将视线从按下去的游戏死亡界面上移开，开始光明正大地看弹幕。

这会儿，直播间也出现了些吃瓜路人。

【主播别人同学聚会怎么不叫你，不会是被孤立了吧？】

【霸凌咖还有心情打游戏，笑死人了。】

【代入一下，我也不想霸凌咖出现在同学聚会呢。】

【笑死，某些人顶着对家的粉丝牌带什么节奏呢？房管禁个言。】

【主播打完这局游戏能不能赶紧回应啊？我不想顶着主播的牌子做人下人。】

【别搞笑了，那人什么证据都没有，嘴巴一闭一张好话赖话都给他说了，有阿纸欺负他的证据吗？别逗了。】

【都有被打的照片了，你们粉丝还要什么证据。】

【小哥哥霸凌bookhouse呢。】

【房管快禁言，受不了了。】

佘玟有些震惊地看着今夜上涨的弹幕数量和直播间人数。

真是，好大一波流量啊！

震惊之余，又有些兴奋。

他有些憧憬地想着：要是每天都能有这么大的流量就好了。

没等他怔愣多久，便看见电脑的微信界面这时闪了闪。

是高扬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不过，这时直播界面是王者荣耀，观众并不能看到电脑桌面的内容。

佘玟看着截图内容，挑了下眉，点了保存。

他开着游戏麦，假意回复弹幕。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啊，我跟微博上造谣我那人都不怎么熟。”

“我去，那人啊，”高扬察觉到了佘玟在递话，配合着他，适时接过，“我记得他好像是你后桌吧，你跟他不熟吗？你不是经常转头和他说话？”

宋晓开口反驳：“他转头是在和我说话好不好，为什么要和他说话？他俩确实不熟。”

“佘玟这种老师最爱的话少乖乖学霸，怎么会去霸凌他啊，”说话的是孙琪，“他别是自己惹了别的人，被揍了还要扣到佘玟头上。”

佘玟有些汗颜：“你别说我名……”

“别什么？”孙琪还没意识到。

佘玟想到了那条造谣他的微博，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

反正现在在直播间的观众估计都知道了。

在互联网上影藏名字的习惯还是刻在了佘玟的下意识里。

他扫了一眼此时的弹幕。

【不用藏了，佘玟。】

【哈哈哈主播藏了那么久的真名，就这样被曝出来了。】

【家人们对您掏心掏肺，最后却连您的真实姓名都不是您亲口说的，泪目了。】

【话少乖学霸？乖学霸就算了，话少是怎么个事儿？】

【霸凌咖死全家。】

【真服了某些人了，你说霸凌就霸凌了？那我还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呢嘻嘻。】

【主播你真的很在意。】

“佘同学，我感觉你变了好多，你从前话挺少的，生活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叶琉璃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佘玟叹气，戏精附体，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低声细语做作地说：“哦……没什么，这都是我媚观众的小手段而已，我一直都把我直播间的观众放在心上。”

“厉害了。”叶琉璃叹服。

在他们的闲聊中，这一局游戏已经打完。

他放下手机，漫不经心地操作电脑，用着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开始对直播间的观众说话。

“游戏打完了，现在，我们来说下热搜上的事吧。”

“关于有我的一位高中同学，在网络上污蔑我霸凌他的事。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大家，我没做过。”

“当然，有人可能会说他拿出了证据。”

“那些事情或许是真实的，但我想说，他并没有证据，证明他被打、被孤立这些事，是我做的。”

佘玟一开始还是淡淡的语气，好像不是在说他的事。

他原本垂下的眼睫抬起，似有若无地扫了摄像头一眼。

然而说着说着，这会儿已经带了些低落。

“刚刚一直在我直播间的观众，应该也听到了，班级里其他同学组织的同学聚会，并没有叫我。”

“虽然刚才，我听见这话是有点儿尴尬，但是这应该也能说明——”

“我并不是和班上的所有人关系都好，我并没有本事，去让和我关系一般的人孤立他。”

“我也不知道他在班上的人缘如何，我不关注他。”

“所以，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班上确实没有人和他玩，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佘玟尾音带了些嗔怪的语调，像是在撒娇。

他的头也微垂了下去。

然而眼神并不安分，偷瞄着飞快刷过的弹幕。

【好像是，刚刚主播真有点尴尬来着。】

【就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某些正义路人，你去让污蔑的人出来证明这些事都是主播做的啊。】

佘玟腾出手撑着下巴：“至于他说我辱骂他……那怎么可能呢？就像我同学刚刚说的，我当时可是话少的乖学霸。”

手机中，还连着麦的孙琪，听到这忍不住开口：“哥们儿，这种话我说得，你说不得啊。你的酷哥人设呢？”

佘玟笑了出来：“我现在是一个市侩的打工人，过往的人设早被我扔了。”

“嗯，接着说，”佘玟转回正题，“只是在课堂上起了一些口角争执，怎么会到辱骂的境地呢？”

“不过，现在想想，幸好是在课堂上起的争执。”

“因为那一次，一向喜欢我的老师罚我写了检讨。”

“也幸亏，那份检讨不是我自己写的，而是我的一个……朋友，帮我写的，所以我现在才能有证据。”

说着，佘玟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了一个前几年款式的手机，插上充电线，连接电脑投屏。

佘玟打开手机的相册，往下滑，点开那张给检讨拍的照片，显出了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四年前，并给直播间的观众展示。

——尊敬的老师：

我对我因为上课时听见后桌辱骂我的……同学……，并因此与他在课上产生争执感到抱歉，为我扰乱课堂纪律的行为感到深刻的后悔和愧疚。

经过反思，我意识到自己在处理问题上缺乏理智和冷静，为了改进自身缺点，我以后将会做到以下几点——

………

我从今以后一定遵守课堂纪律，有问题私下解决，努力让老师不为我而操心，还肃穆课堂一个应有的纪律。

【开篇第一句还把“最好的朋友”涂掉，改成了“同学”，有点好笑。】

【笑死，通篇看下来，全是对自己不理智的反思，没有一句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前面的你漏了一点，这检讨还不是主播写的。】

【如果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那主播确实没做错什么啊。】

【所以，是那人先在背后辱骂别人，主播才和他起争执的，那这不是他自己欠吗？】

【有这么蠢吗？说人坏话，还不避着人的好朋友说？】

【那他被打是怎么回事，说说啊？】

放出这张照片后，弹幕的质疑声少了许多。

但仍然有一些在弹幕中带节奏的人，以及跟着这些节奏走的路人。

“别急，时间还早，夜晚还长。”

镜头中的佘玟似是在无奈地低头苦笑。

而如果不是透过摄像头，是坐在他的旁边的话，就能注意到，他影藏在刘海下的，有些藐视的眼神。

“那么，一起来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佘玟，超会媚粉的小哥哥一枚呀～

ps：这检讨当时没有当着全班念，这只是一封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