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希斯克利夫仍旧骑在那匹高大的荷兰温血马上,手里拿着一杆线膛火.枪,身边跟着几条黑色的短毛罗威纳犬,其中一条炫耀似的叼着一只血淋淋的灰毛兔子。

“我还没有向您为那天的事道谢。”玛丽尽量无视那几条凶神恶煞的猎犬,“多亏了您,那个士兵才肯放过我。”

“你应该离我远一点,毕竟我是一个杀人凶手。”

希斯克利夫面露讽刺,又给猎.枪装了几发子弹。

玛丽有点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提醒道,“这里不能狩猎。”

但是对方显然并不打算接受这份善意的提醒,他骑在马背上围绕着玛丽转了一圈,眼神轻蔑。

“我猜,你现在一定十分后悔那天去警局作证。现在,整个赫特福德都在讨论你、我,还有弗兰克之间的关系。”

“我并不后悔。”玛丽认真地解释,“况且,那些事只是他们的臆想而已。”

“但是,很快你就会知道,那些臆想也足够毁掉一个人。”希斯克利夫仍旧面无表情,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就迅速消失不见。

“很快你就会知道,那些臆想也足够毁掉一个人。”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诅咒,自打那天在草场遇见希斯克利夫以后,玛丽开始愈发频繁地听见邻居们的闲言碎语。

起初,他们还有意回避她,后来居然直接问上门来。

尤其是现在正值圣诞节,村子里的人都赋闲在家,每天除了准备烤火鸡和姜饼,几乎无事可干,于是八卦就成了他们生活中难得的乐趣。

玛丽上辈子去世的时候不过才22岁,因此即使重活一世,面对那些恶意的揣测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所幸,她并不在乎这些。

何况,她要忙着调查谁是“入侵者”,并且还要着手准备改善村子里的卫生状况,毕竟她可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死于黑死病了。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来看,距离赫特福德郡爆发黑死病还有至少七年,但是碍于蝴蝶效应的原因,玛丽不敢掉以轻心。

上辈子,班纳特全家只有她一个被黑死病夺去性命,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这次,她野心勃勃,想要把黑死病挡在赫特福德郡门外。

黑死病主要依靠老鼠和跳蚤传播,这两种生物可谓是乡村的常客。要想把它们赶走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玛丽按照《卫生与科学》(注1)的指示,在厨娘的帮助下,先把宅子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又把储物间里堆放的破烂们全部处理掉。

这可让引起了莉迪亚很大的意见,因为她在储物间里堆放了许多“永远不会用,但是却舍不得扔”的玩意儿。

玛丽记得很清楚,当初班纳特庄园的第一只老鼠就是从这里诞生的。

所以这次她把这里作为重点清理对象,果不其然,厨娘才拿打开一个木头箱子,里面就跑出了好几只黑糊糊、毛茸茸的老鼠。

莉迪亚知道以后,立刻发誓再也不要箱子里的任何东西,甚至还贡献出自己的零花钱来买月桂叶(注2)。

班纳特先生也找人做了几只捕鼠器放在庄园内外,很快就又抓住了三只又肥又大的老鼠。

最后,他们还给各种储藏食物的容器换了密封盖子,以减少老鼠的食物来源。

这场轰轰烈烈的“除鼠计划”足足进行了半个月,起初邻居们都认为玛丽是被弗兰克一事刺激坏了脑子,可是后来他们发现自家的杂物间里也出现了老鼠的痕迹,于是也纷纷加入了清理废物的行列。

他们还一起种植月桂叶,制造捕鼠陷阱。就连那些不必做家务活的姑娘们,也开始收拾自己的宝贝箱子,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哪怕是有关弗兰克的八卦新闻也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艾蜜儿坐在院子里的一把躺椅上,左手撑脸,兴味索然地看着忙碌的邻居们。

她没什么行李,也就用不着打扫。

何况,虽然黑死病一直令整个欧洲大陆闻风丧胆,但是《傲慢与偏见》中却并未提及它,所以艾蜜儿坚信玛丽她们只是在杞人忧天。

“这里的世界不会和原著一模一样。”系统小声提醒它的宿主。

“当然不一样,原著里是伊丽莎白嫁给达西,而这里,我才是达西夫人。”艾蜜儿得意地笑起来。

系统:……

随着老鼠们的逐渐消失,弗兰克的案子也逐渐水落石出。

凶手同样是一个海军士兵,他欠了弗兰克一些赌债,眼看还钱的日子就要到了,他却口袋空空,于是决定杀人灭口。

他还拿走了弗兰克身上的所有财物,打算逃到伦敦去,但是却发现所有人都怀疑希斯克利夫是凶手,于是又心安理得地留下来。

直到前几天酒后吐真言,才透露出真相。治安官在他的住所处发现了弗兰克的戒指和钱包,还有一张欠条。于是立刻决定将他缉拿归案。

班纳特先生终于决定去内瑟菲尔德庄园拜访希斯克利夫,向他表达谢意,玛丽也跟着去了。

内瑟菲尔德庄园同样在进行“除鼠计划”,这里房间众多,就连花园都有前后两个,因此清理起来更费时间。

玛丽瞥了眼草坪上的鸽子,几度想说这些白色的鸟儿同样会传播黑死病。但是又觉得这样过于失礼,于是只能暂时忍住,准备以后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谈。

宾利先生热情地将玛丽和父亲邀请进客厅,并为他们提供了好喝的红茶加奶盖,然而当他得知他们的来意时,却有些面露难色。

“我的朋友脾气有点古怪,他所讲的一些话有时候并非他的本意。”宾利先生仔细斟酌着措辞,又想维护朋友的形象,又担心弄巧成拙。

宾利自然想让朋友出来和班纳特先生喝杯茶,但是按照希斯克利夫的脾气而言,他此刻绝对不可能出来,这是其一;他即便出来了,嘴里也不会吐出什么好话,这是其二。

因此宾利先生此刻可谓是左右为难,只能一边用喝茶来拖延时间,一边努力想出个两全的法子。

就在他马上要把一壶茶都喝干净的时候,希斯克利夫提着一杆线膛火枪自己出来了。

但他并不是来见班纳特父女,而是准备出去打猎。

“草场上不允许狩猎。”玛丽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

“但是我可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希斯克利夫出人意料地停了下来,并且态度居然还不错,但是紧接着他就又恢复了那幅阴森森的模样。

“因为我刚刚为这里带来了5000英镑的投资,所以那个蠢货治安官才会放过我。”

玛丽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

治安官一向不愿意招惹那些士兵,因此他哪怕早就知道真凶,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只想找一个外乡人顶罪。

直到希斯克利夫拿出5000英镑投资给赫特福德郡,治安官才意识到这个人要比那些士兵更不能得罪,于是才开始认真查案。

“我想这本书是你的。”宾利先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然后他拿出一本《间歇性发热的治疗》放到桌子上。

玛丽瞬间高兴起来,她这几天一直在找这本书,没想到竟然丢在了这里。

可惜这种喜悦的心情没有维持太久,玛丽刚进家门,就看见班纳特太太气势汹汹地坐在壁炉旁边的椅子上,面前摆着几本原本应该摆在卧室里的书:《论热病》、《关于恶性溃疡性咽喉炎》(注3)和《人体结构》(注4)。

“我必须要为你请一位严厉的家庭教师。”班纳特太太把那本《人体结构》扔在玛丽面前。

“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淑女怎么能看这种书。”

“看在上帝的份上,妈妈。这只是一本医学论文集。”

玛丽拾起书,随手翻了几页,很快就明白母亲为什么生气。

出于研究需要,这本《人体结构》中有不少裸露的人体插图,而且还绘制得十分详细。

但是班纳特太太此刻显然听不进去这些,她坚持认为玛丽需要一位家庭教师的帮助,才能再次成为一个正派的女孩。

“为什么这些书会在这儿?”玛丽忽然问,她感到很奇怪,母亲虽然保守严厉,但是还算得上尊重孩子们的**,从来不会擅自进入她们的房间。

“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班纳特太太有些心虚,她迅速瞟了一眼坐在壁炉旁边的艾蜜儿,敷衍道。

可惜这个细节还是被眼尖的玛丽发现了,于是艾蜜儿当天晚上就发现自己最心爱的裙子上染了一大片墨水。

“你是蓄意报复!”艾蜜儿拎着裙子尖叫。

“这么说,你是承认是你把那些书拿给我母亲的了?”玛丽挑了下眉毛,直勾勾地盯着艾蜜儿。

“我,我是在帮你迷途知返。”艾蜜儿梗着脖子争辩。

她原本以为玛丽会被送到女校学习礼仪,但是班纳特太太还是太心软了,居然只是请了个家庭教师。

看来系统说得没错,这个玛丽果真难缠,她还得继续想办法把她赶走才是。

周三早上,一个穿灰色哔叽长裙的女人准时出现在班纳特庄园,她拎着一只笨重的行李箱,手腕上挂着把黑色雨伞,脸上有两道很深的法令纹,看上去像一只孤寡的老乌鸦。

“你好,玛丽小姐,我是帕米拉·格雷,从今天开始我将全权负责你的家庭教育工作。”老乌鸦绷着脸解释。

玛丽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此书为作者杜撰。

注2:月桂叶可以趋鼠。

注3:《论热病》、《关于恶性溃疡性咽喉炎》为英国传染病专家海克斯海姆著作。

注4:此书为作者杜撰。如有雷同,千万别我瞎写的这些东西对应到人家原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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