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衍命布局,强弩之末

道路长长,黄沙荒凉。一辆朴素的马车悠悠前行,带着凉意的晚风拂过车檐玉玲,泠泠声响回荡古道。

马车上,萧韶斜靠着软垫,半阖凤目,信手摆着棋局,身旁伴着一黑一白两个小团子与一位粉衣灵动的佳人。

指尖落子响清灵,玉石剔透演幻境。

白子温润君子性,黑子清寒帝王行。

落子的清脆声和着玉玲谣,奏起一曲清幽。

端坐的佳人动作轻柔的喂着小团子,秉承不懂就问的好学精神,十分认真问着自家留书告别的主上:

“主上,你当真要掺合秦王与吕相之事吗?”

“算不得干涉,师兄那边留了后手,阿政这里也不能厚此薄彼。”

望着渐渐明朗的局面,神色平静的人淡定的道,手下动作从容不迫。

“那他们两个?”

洁盈明媚的俏脸透着微不可察的忧愁。

作为命符传者,自那次韩非离去,便隐隐看出了他身上还未散去的熟悉力量。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见到主上以最高级别去动用。

虽然,她没能学到那个层次,并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因缘际会,不过如此而已。”

萧韶意味深长的道,他的时间不足支撑此劫完结,只得借由衍命局布下后手了。

“那主上,怕是免不得伤情一番了。”

洁盈叹息道。

若是以她们的心思,自是不想让自家主上趟这浑水,可谁叫萧韶那少有的几个在意之人全都入了局。

特别是非公子,主上甚至动用了命符禁术……

“或许吧。”

清冷的人淡淡的道。

随手扔下棋子,萧韶抬手揉了揉抽痛的眉心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多日推演衍命局,到底太过伤神,亦是伤身。

睁开的双眼,苍瞳漠然的看着胜负已分的棋局,注视着只有自己看得见的瑰丽异象,心中有些遗憾。

困龙升天,白泽臣服。

显而易见的结局,却已是他之偏爱。

白子仍可胜,黑子犹可困。衍命一局演双子,执棋摹性可奈何。思,思,思,负手任事流。

九问知儒志,苍生胜私情。优柔终非君王才,六世余烈谁堪比。错,错,错,白衣叹悲悯。

马车在夕阳余晖中渐行渐远,唯留一路空灵悠扬。

炎阳灼灼又逢夏,阔别多日人归来。桑海城道外,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悠悠驶向小圣贤庄。

马车停在庄外,车上的人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骨骼分明的玉手撩起车帘,修长的白衣缓缓走下,怀中抱着一个小灰团子。

待萧韶站好,确定没有命令的属下便很有眼力的驾着马车离去。

阳光之下,单薄的身影仿若羽化而登仙。微光照下,苍瞳更加剔透,清澈见底却深不可测。

在扬起的墨发的衬托下,俊逸清雅的脸庞苍白的近乎透明,神情好似有些忧愁。

清风怜惜拂面来,嬉戏墨发似解愁。

萧韶慢吞吞的步入小圣贤庄,即是身体虚弱,亦是在思考如何与师尊解释。

紫兰轩中伤筋络,萧家别院损心脉,命符禁术耗内元,衍命棋局费神识。

若是他人他或许可以瞒过去,可师尊是他的主治医师之一,他的脉象变化可瞒不过荀夫子,这也是他毫不掩饰病容的原因。

如今之躯,只怕已是强弩之末了……

守门的弟子虽然惊讶于萧韶双眼,也不过愣了一下便恭敬的行礼,连身份牌也未验明就让萧韶进去了。

丝毫不为弟子这般行为有所波澜,毕竟以他在小圣贤庄的地位,可不似外界那般刻意弱化。

更何况,敢冒充者,早已魂归泰山路。

这一幕,落于不明真相的有心人眼中,就是另一番计量了。

接到消息的伏念匆匆赶来,看见低眉顺毛的师弟全无讶异,好似一开始就知道萧韶双目从未被捥下一样。

沉稳的青年看着毫无血色的脸庞,才露出些许担忧。

两人向来亲近,点了点头便算行礼了,并肩而走,稍叙离情。

“此回加冠礼,当真不请旁人了?”

伏念无奈的问,并没有报多大期望。

“韶孤身一人,亲朋好友皆有不便,何来请人之说。”

给以乐顺毛的少年清淡的道。

“他人便罢,萧家家主若亲自来,你总归是要以礼相待的。”

伏念也不想自己师弟见到萧家人,可一想起那张明晃晃盖着萧家家主印的拜贴就头疼。

“那也得,他来不是。”

信步庭闲的人似笑非笑的说着,眼中划过莫名的意味。

往日还能算是调剂品,可如今因果已经了却,而且他的身体,强撑着过了加冠礼,怕是也差不多了,可不能让无关紧要的人乱来。

意味不明的话语落入心烦意乱的人耳畔,成了期待。

当伏念想着怎么安慰小师弟的时候,萧韶轻飘飘的道:

“加冠礼上,扶苏也会来,届时他会去‘兰因絮果’。”

一句话,瞬间拉回神游太虚的理智,伏念愣愣的接过萧韶递来的小团子,看着小师弟步入幽径的身影,有些迷茫。

他是知道萧韶是明安君,可他不是一向不参合这些事儿的吗?何时有了要收扶苏为亲传的念头?

迷惑的伏念与突然被主人扔给师兄而懵了以乐面面相觑。

另一边,萧韶熟练的走进药阁,面不改色的踏进清苦缭绕的一间屋子里。

细细的看着熬药的荀夫子,对于自家师尊赌气似的多加苍术的行为当成没看到似的的无视了。

想来萧家别院的事是惹到师尊了,自家徒弟去解个心结却病重而过,也确实让荀夫子对于萧家更是不喜。

唔,当然,也对于自家‘心软’的弟子恨铁不成钢。

见荀夫子倒完药,坐在一边闭目养神,萧韶从暗处走出,自然的行礼道:

“师尊,弟子回来了。”

“回来了,就把药喝了吧。”

荀夫子抚了抚胡子,看着消瘦不少的人,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把这笔账算到了萧家身上。

淡然如水的白衣优雅的坐下,端起温度适中的汤药一口一口的饮下,从善如流的皱了皱眉。

见自家疼爱的弟子皱眉,荀夫子又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一时冲动,放那么多苍术,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向来重情。

萧韶余光看到荀夫子软化的神情,放下空了的碗,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漱口后,将一个玉石棋盘拿出,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一语双关:

“师尊,这是秦王所给予的拜师礼之一。”

“哦,那便自己收好。”

收扶苏为徒之事,萧韶先前就暗示过,所以荀夫子并不意外,只是对于弟子的孝心,心中很是宽慰。

“师尊喜棋,只可惜弟子不精棋艺,亦不爱奕,落于韶,未免蒙尘。”

堂堂布下衍命局的圣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不擅棋艺的话,端是从容淡定。

“那便留下吧。”

荀夫子好笑的看着自己弟子,心中最后一点火气也没了。

心平气和的人询问弟子的情况,纵使他已经从属下口中知道了。

萧韶干脆也不隐瞒了,只是不动声色的安抚担忧的人,十分隐晦的暗示棋盘另有奥妙。

因着萧韶的身体,加上连日奔波,荀夫子可舍不得爱徒辛苦,便让人回去休息了。

萧韶静静的看着师尊缓缓离去的身影,手执绢布,掩唇轻咳。苍瞳平静的注视着染血的白布,心底有些遗憾,师尊怕是注定要伤这次心了。

预示本有十年,奈何萧家别院一行后,寿元无多了。

灵术划过,随着白衣远去,染血的绢布消失无踪,徒留满地清苦。

玉铃悠,空灵响,药阁是清苦。莫叹,莫叹,叹世事总无常,原是伤情几人尝。

棋子藏,清风扬,纯白染血寒。悲殇,悲殇,殇人心愁痛肠,自古悲欢离合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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