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Part 2

送走父母,一个沉重的负担从秋心中脱落,她反而无法入睡,很晚才闭上眼睛,次日却仍然习惯性地在六点睁开双眼,起身时她觉得头痛欲裂,不得不喝下一大杯浓茶提神,确认万无一失后才走出了九号的房门。

纳西莎巷的一切都如此迷人,一群南飞的候鸟从小巷上空掠过,逐渐消失在远处的云影中,秋孤身行走在这里,仿佛自己也是一座迷失的空城。寂静在这里生长得最为繁盛,只有她的跫跫足音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回响,仿佛穿透巷中的过往岁月。每一次秋在这里漫步都如同行走在一片记忆的海洋,她陷入它的怀抱,又在其中迷失了自己。

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杂乱无章的场景从脑海中清除,跨出了巷口看不见的界限,原地转身,消失在遍地秋风中。

在猪头酒吧显形时这里还没有客人,只有阿不福思一个人在柜台前擦拭着布满灰尘的杯子,秋向他打招呼,阿不福思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啊,孩子。”

“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了,先生。”秋向柜台的门走去,酒吧老板从一排排蒙尘的杯子中推给她一张机票,秋低头仔细检查,上面印着佩内洛·克里瓦特的一切信息,看起来能够以假乱真。

“这东西确定能通过安检吗?”秋问。

阿不福斯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把我这的客人想得太神通广大了,这张机票是真的,他只不过在得到它的时候花了点小手段。”

秋点点头:“我的加隆没有白花,替我谢谢那个……他叫……”

“得了,哪个干偷鸡摸狗行当的用真名呢?”阿不福思摆摆手:“小姑娘,当上傲罗以后你胆子大了不少,还干起这种事来。”

“特殊时期嘛。”秋弯身打开柜台的小门,准备钻进去,却被阿不福思挡了下来:“你要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有一条——别在我这里找麻烦!”

“我不会找麻烦的,阿不福斯。”秋轻轻地笑了,带着一点哀伤:“你我都知道她今天会来,我不会失手。”

“你打算来一场偷袭,然后就顶着她的脸堂而皇之地混进魔法部?”阿不福思暴躁地推她出去:“不论哪一种都够你上通缉令的了,外加我几个月都别想看到一个客人。”

“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会付给你加隆。”秋敏捷地从阿不福思的胳膊下钻了进去,给自己施了个幻身咒,缩在靠近大门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只通过一排排黄油啤酒和火焰威士忌的空隙盯视着外面的动静。

“你就这么确定你会成功?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实习生,连正式考试都没有经过,万一这机票作废了怎么办?”

“总要一试,阿不福斯。”秋尽力想象着自己正变成一只酒桶:“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成功,我只知道,如果我这一次不救她,也许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你总是这么倔,没回家在外面晃来晃去已经够任性了,就把这些事交给大人们去做好了!”

“我已经成年。”秋坚定地说:“我不可能仅仅躲在安全屋里做梦,总要做点什么。”

“你在胡闹!”阿不福思的声音充满火气,顺着魔杖的方向一把抓住秋的手臂想将她弄走:“出去!别想让我掩护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秋默默地挣脱了他的手,动作强硬而坚决。阿不福思的训斥在大门开启时被堵了回去,他锐利的蓝眼睛打量着来人,确定对方只是普通顾客,摆出了一句惯常的问话:“想喝点什么?”

“一杯火焰威士忌。”

阿不福思弯腰取出一个杯子,将火焰威士忌倒了进去,递给来人,在他转身落座时狠狠瞪了秋一眼。

在玛丽埃塔出现之前,这里陆续来了一些奇怪的客人,不过相较前几年已经少多了,秋屏息凝神地看着门口,根本没注意店主愤懑的眼神。当大门第十三次被推开时,她终于等到了那一头泛红的金色波浪鬈发。玛丽埃塔会在星期六到这里来,那是自学生时代起养成的习惯,想起这一点让她感到一阵苦涩。

当秋回过神来时玛丽埃塔已经靠近了柜台,阿不福思正准备给她一杯黄油啤酒。她连忙将魔杖尖隐秘地伸出酒瓶的空隙,对准玛丽埃塔的身体施了一个无声咒。

玛丽埃塔正用指节不耐烦地敲着柜台的桌面,忽然觉得一阵晕眩,整个上身都向前倾去,阿不福思连忙扶住她的肩膀,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是的,我觉得有点晕……还有点头疼。”玛丽埃塔揉着太阳穴说道。

“你可以去从前的房间里躺一会。”阿不福思不动声色地建议道:“啤酒还要吗?”

“我待会儿再来取。”玛丽埃塔扶着桌边走进了旁边的一扇小门,秋望着那扇漆黑陈旧的木门缓缓合拢,轻轻掀开身旁的一块地板,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走下了秘道。她看见地板被重新放上之前和客人交谈的阿不福思,轻轻敲了敲他的鞋尖。

“没有!”阿不福斯吼道,客人愣了片刻,怀疑地盯着明显未空的酒桶:“没有火焰威士忌,薄荷啤酒总有吧?”

秋静静等待着,阿不福斯倒了一杯薄荷啤酒推过去,待客人走后,她低声说:“我知道上次我击中了那个人的包,你拿到代币了。”

阿不福思看了看外面,没好气地将一个闪亮的小硬币迅速扔了下去:“就这一个!”

紧接着是一片漆黑。

秋捡起代币,叹了口气,顺着秘道走到尖叫棚屋,喝下了复方汤剂。变形之后,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秋换上一套较小的袍子,在脸上涂了一层粉用以遮盖“告密生”字样的脓包。直到此刻,她才切身地体会到了玛丽埃塔的痛苦,她比学生时代的那个玛丽埃塔瘦削了许多,从前圆润的手臂只剩下了皮肉包裹的细骨。

秋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外貌和行装,幻影移形到魔法部的入口前。厚厚的粉令秋觉得很不适应,她紧张万分地捏着在猪头酒吧得到的代币,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奔向壁炉的火焰。

秋走进公共厕所,将代币插入了门上的缝隙,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站在马桶里把自己冲了进去。魔法部熙熙攘攘的人群令她的恐惧消散了几分,她循着记忆中的地图向电梯走去,想要直接到达关押麻瓜出身巫师的地方。

“艾克莫小姐,听说你今天又去了猪头酒吧,找那个逃跑的叛徒?”一个甜腻的声音在秋的身后响起,秋正站在离关押处几步的地方,听见问话,浑身一震,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见那个她将讨厌一辈子的女人快步走来:“进展如何?”

乌姆里奇仍然戴着蝴蝶结,肿胀的眼皮耷拉下来,越发像是一只癞蛤蟆。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哦,我没能找到她,她最近行踪不定,乌姆里奇女士。”

乌姆里奇执教的那一年,霍格沃茨空前团结,不仅是格兰芬多,连斯莱特林的学生都对她绝无好感,所以秋尚且不必勉强伪装友好,语气里带着些生硬的尊敬。乌姆里奇不太满意地点点头,她的胸脯前有一个金色的挂坠盒,上面有一个华丽的字母S:“这也难怪,有谁会总在自己被攻击的地方转悠呢?”

秋平复了一下过于紧张的心绪,开口问道:“乌姆里奇女士,我可不可以去关押待审人员的地方看看?你知道,里面有一个是我曾经的级长。”

“好孩子,你真令我感动,但我认为一个魔法部官员家的好孩子是不应该接近肮脏的泥巴种的,听说她还曾经被蛇怪石化,嗯?”

“我认为,我从前的做法太蠢了,只知道一味追踪。”她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最新公布的名单上有这个泥巴种的名字,她在上学时和秋·张关系不错,我想,如果转变一下思路,从她亲近的人身上下手……”

乌姆里奇审视地看着她,仿佛看出她是冒牌货一样,她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但紧接着强迫自己想起学生时代对这个老女人的痛恨,又找回了一些勇气。她想开口,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多说多错,而她已经说了太多了。

“很抱歉,孩子。”乌姆里奇甜甜地笑道:“你能认识到自己身上的不足,是个很好的开端,但毕竟明天就要开庭,现在谁也不能进去。”

秋刚刚用来给自己打气的那些痛恨之情飞速增长——难道今天的行动面临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绝望?一个傲罗实习生,第一次单独出任务就遭此失败,或许我真该回炉重造,她愤愤地想,然而乌姆里奇在看着她,秋只得拼命抑制住朝她施恶咒的念头,迅速点点头道:“谢谢,乌姆里奇女士。”

老□□没放她走,接着说道:“明天我们会继续审讯那些泥巴种,如果你的工作没有什么进展,不如节省些精力和人手去对付更重要的人。”

“如果连秋·张都抓不住,您又怎么能期望我帮忙抓住其他通缉犯呢?”秋冷冷地抛下一句,乌姆里奇挑了挑眉,轻快地“哦”了一声:“那毕竟是一个前傲罗实习生呀,虽然泥巴种既没有天赋,也缺乏锻炼,总归比那些卖鱼售菜的低贱之人难对付些。”

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您是说,要我去抓名单上那些手无寸铁的人?”

“他们是泥巴种,如果还没有识趣地离开魔法界,说明脑子也是一团浆糊,这种人只会玷污我们的纯净,不是吗?”乌姆里奇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准备离开:“祝你好运,艾克莫小姐。”

你也知道他们要离开。离开魔法部,离开乌烟瘴气的整个魔法界,说明你还没有愚蠢到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值得歌颂的。

老□□转了个身想要离开,帽子上的侏儒蒲像块丑陋的石头。

为我们可悲的世界。

秋的手伸向口袋里的魔杖,不动声色地用魔杖对身后来往的人施了一个无声的绊腿咒,一声惊叫后,乌姆里奇被倒下来的一个男巫砸中了后背,发出一声难听的尖叫,紧接着扑倒在地,怀中文件散落一地,额头正中冰凉的大理石板。

你要玛丽埃塔·艾克莫做这种毫无正义和公正可言的事情,你让她违背执法者最后的底线,你让她伤害无辜者,逮捕那些弱小到无力反抗强权的人们。

好几个人围了上去,把手舞足蹈的乌姆里奇从地上搀起来,她梳得精致的头发蓬乱狰狞,脑袋摔得一片红肿,一边怒气冲冲地要寻找撞倒她的人,一边不住抽气□□。

为玛丽埃塔的尊严。

乌姆里奇的身体重重一歪,倒在搀扶她的人身上,左脚像是被什么人掰成了直角,随着杀猪般的嚎叫,秋在自己制造的混乱中幽灵般默默后退,潜息如影,趁乌姆里奇的注意力转到她身上之前闪进了电梯。

“飞路粉……飞路粉……”秋回到中庭以后便匆忙地在长袍中摸索着,现在这里已经禁止幻影移形,大部分魔法部工作人员都通过飞路网上下班,她只能以这种办法回去,以求蒙混过关。

“糟糕!”秋忽然懊恼,她已经觉得袍子越来越紧,头发的颜色也越来越深,赶紧掏出一把飞路粉洒进壁炉中,跨入了碧绿的火焰。

秋急忙离开出口的马桶,在拐角处狠狠撞上了一堵透明的人墙。她仿佛听见有人小声咒骂了一句,下意识拔出了魔杖——

但什么也没有。

她愣了几秒,感到些许熟悉的气息。仿佛近在眼前:“哈利?”

人来人往的街角,无人应答,秋想,大约是总想着他的缘故吧。药水失效的后果让她不敢再停留,原地转身,默念着纳西莎巷的地址,消失在风中。

她并没有听到,在咫尺之遥的温热呼吸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念出了她的名字,温柔得近乎叹息。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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