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Part 1

秋不知道布林登把她带到了哪里,这似乎已不是伦敦。

刚醒来时的晕眩感已经消失,她尝试着回想过去的夜晚发生的事情。门钥匙如约把她带到了冰淇淋店,秋只记得自己被拉向那把闪着微弱蓝光的门把手时,隐约听见尖叫棚屋上方的喧闹声,随后她飞了起来,高速的移动令人作呕,紧接着,她摔在了地面上。

斯内普没有追来,秋松了一口气,布林登将她拉起来,还调侃了一句:“就算是伏地魔,大概也不会让你更怕了。”

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会有食死徒突然出现。

在两三个成年男巫面前,她只来得及甩出一个铁甲咒,便迫不得已转头逃跑。街上的麻瓜在混乱中发出惊骇的尖叫,秋一边朝路人大喊着“躲起来”,一边挑拐角的商铺冲进去。层层货架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时间,她刚刚默念出“纳西莎巷”,便感觉胳膊一紧,她奋力挣脱,却还是在熟悉的巷口看到了黑袍子的一角。在那之后,布林登拉着她的手,说了一个她没来得及听清的地名,她赶紧集中精力才没有在幻影移形中分体。

“这是哪?”

秋清醒过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抓紧魔杖警惕地排查周围的情况。布林登也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清理着自己身上的灰尘:“我能想到的最偏僻遥远的地方。”

发现附近没有其他人后,秋略微定下心神,解开不合身的校袍扔在地上,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自己没有受伤,才重新看向布林登。

“我猜你想问我为什么在霍格沃茨,鉴于你并没有把你的行踪对我透露一丁点。”他讽刺地挑了挑眉。秋摇摇头:“不,自从几年前我就知道你可以追踪任何人,尤其是朝夕相处还到处都是把柄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刻意瞒着你,如果我觉得你有加害我的可能,当初也不会收留你了。”

“那就没有必要再问别的了,我也不知道那些食死徒从何而来。”

他指指秋的背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把备用帐篷拿出来?我猜现在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秋皱起了眉,心情似乎一瞬间垮了下来。纳西莎巷是她一直以来的庇护所,虽然总是做着离开的准备,她却从未真的想过有一天会失去那里。地下室的药剂,未完的梦境,预备写给蕾妮的信,全部遗留在纳西莎巷九号的大门背后,她陡然来到外界,却只有稀少的日用品和所剩无几的药剂。

布林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算不算安慰,我出来的时候,带了‘龙心’。”

秋再也没有说话的心情。她开始绕着所在的平地挥舞魔杖,施展守护咒语,任由布林登从背包里拿出去年蕾妮送给她的旧帐篷。她划定的范围不大,勉强足够把帐篷支起来,里面只有三个房间,秋以前曾经猜测第三间属于芬伯顿庄园的家养小精灵,在那场大火之后,蕾妮给了它一件衣服。

秋一言不发地将帐篷打扫出来,直到晚上,发现并没有人追来,才真正地放下了心,因无家可归而低落的心情也渐渐平复。降落之地是悬崖边,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咸涩潮湿的味道,漆黑的海水昼夜不歇地拍打着陡峭岩壁,宛如受伤的巨兽发出低沉的哀鸣。秋从未想过布林登竟会记住这样一片荒凉贫瘠之所,然而当她随他来到悬崖边望向辽阔海面,极远之地的一片空茫在夜色之中也显得温柔朦胧。只是很冷。

布林登不仅带了他在纳西莎巷种的珍稀草药,还带了一些食物和御寒的衣物,秋套上毛衣的时候,看到他的钱夹里甚至准备了数目可观的现金和一张麻瓜身份证。对于一个逃亡的人来说,这样的准备未免太过充分,但从身份证的使用程度看,他似乎早在几年前就已准备好融入麻瓜社会。

布林登生火的时候,秋静静打量着他。在她的印象中,布林登·欧文无疑是一个骄傲而闪耀的存在,如果生为麻瓜,想必会成为少见而无可争议的佼佼者,只是作为一个巫师,他稀少的魔力足够掩盖所有头脑上的优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剧呢?或许他早已厌倦了吹捧之下掩藏的怜悯和嘲笑,想要在麻瓜的世界中寻找一丝安宁。

但秋似乎从未对他这个人产生任何轻视的想法,圣芒戈最年轻的医师尽管看似危险,值得怀疑,却同样令人安心。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拉文克劳都天生地对聪明人充满好感,有时秋在和布林登相处,甚至会生出一丝当年对塞德里克的依赖。

晚餐是秋背包里的应急食品,有能力的时候,她从来不肯委屈自己,这算是她近期最落魄的时刻了。秋啃着魔法粗略加热过的面包,颇为自嘲地想,那么多人都在劝她回中国去,这也算她自找的苦果。

布林登却显得十分平静,他一边往火中填入枯枝,一边回身向她招手:“过来烤火,小姐。”

秋从帐篷里拿出两条毯子,走过去坐在了布林登旁边,一条递给他,一条将自己紧紧裹起来。布林登道谢后将手边的一瓶苹果酒递给她,秋帮忙变出了两只玻璃杯,待他们一人捧着一杯酒喝起来后,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这帐篷上有芬伯顿的家徽。”布林登回头看了一眼,:“如今很难再见到这样的家族了。”

“你似乎很了解?”秋将手伸到火焰上方取暖,偏头看了看他:“愿意聊一聊吗?蕾妮很少同我说起。”

“芬伯顿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纯血统家族。”布林登从善如流地开了口:“他们的先祖中有一个女性麻瓜。”

秋十分惊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布林登轻笑:“伊莎贝拉·克林顿,我最特殊的患者。她是一幅芬伯顿庄园里收藏的魔法画像——你去过芬伯顿庄园吗?”

秋点点头:“只有一次。”

“挂在书房的墙上。”布林登为她续杯:“见过吗?”

“我没去过书房,蕾妮说那时她爸爸在工作。”秋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布林登浅浅啜饮了一口苹果酒:“在十七世纪,她算是当地的一个小贵族。当时猎巫运动刚刚结束,恐怖的阴霾依旧存在,她嫁给亨利·芬伯顿后偶然发现了实情,惊慌失措下告知了自己的家族,芬伯顿因此差点被当地的教会烧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也被突袭得元气大伤。他们大肆修改了知情人的记忆、封锁消息、保密身份,而对于伊莎贝拉,尽管她腹中的孩子软化了亨利的心,一个不大妥当的‘一忘皆空’却伤了她的脑子,余下的几十年她都在疯癫中度过。从那以后他们才只和巫师联姻,但由于亨利的仁慈心肠,这个家族也从未与麻瓜为敌。”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的画像还被挂在书房里?”秋犹疑地问道:“既然连西里斯都被布莱克家的人从家族挂毯上烫掉,伊莎贝拉不是更应该成为避讳的秘密吗?”

“也许是因为她的独子艾德一世靠出售魔药把芬伯顿家族振兴光大了吧。”布林登不置可否:“何况,并非所有巫师家族都像布莱克一样坚定追随斯莱特林的理念,从艾德二世开始,芬伯顿家族便都进入了拉文克劳。”

“他们直到现在也恪守着不与麻瓜为敌的原则,尤其是艾德·芬伯顿甚至表现出了亲麻瓜倾向,还影响了他的女儿,这令纯血统家族感到厌恶。但他的法国妻子有强大的家族背景,所以尽管阿黛尔·德·卡斯德伊早逝,芬伯顿庄园依然屹立不倒。”

“所以她的名字是法语的‘重生’?”

“或许吧。”布林登将自己的毯子披到瑟瑟发抖的秋身上,站了起来:“这些历史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尚可,但想得太多对你的大脑不是很好。”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但我尽量。”

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挥一挥魔杖,清理了篝火和其他活动痕迹,朝帐篷里走去:“我的脑子里有太多东西,需要好好捋一捋。不介意的话,我要先回房间了。”

海莲娜交给她的记忆像是埋在她脑中的一颗炸弹,秋时时都在惧怕它们会突然涌出,她脆弱的大脑大概无法经受再一次的冲击。帐篷里温度不算高,秋连施了几个保暖咒,才得以伸展四肢平躺下来。帐篷的顶部绘制星空图案,肖似拉文克劳的寝室,也许是疲惫的缘故,头挨到枕头的瞬间便开始昏沉。

半梦半醒间,帐顶的夜空图案划过一颗流星,绚烂的银光刺痛了她的双眼。秋忍不住溢出一层泪水,紧接着,所有景物都在秋的眼前飞速旋转起来,逐渐化为旧日庄园的模样。少女在花丛中轻快地旋转,金发宛如暮春傍晚的阳光,雪白纤细的手指提起裙角,绿袖飞扬,她欢乐地回过头来,那双眼睛蔚蓝,比天空的颜色更淡。秋恍然间伸出手去,感到指间穿过一阵舒缓的微风,不由微笑起来,然而仅仅是一闭眼的功夫,周身温度骤然冷却,场景转换,阳光消隐,只剩下暮秋的萧瑟,男人的咆哮和女子的悲泣响彻阴沉的庄园。

“我不知道你是巫师,魔法是邪恶的,你没有对我坦诚……”

“收起你的偏见吧!我从未伤人,可是你放任他们滋长偏见,此前多少无辜的平民被教会屠杀,你应当清楚!”

“我爱你……但我害怕魔法,你从没在婚前说过你会,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我尝试选择了坦诚,可你放弃了我,伊莎贝拉——”

昂贵的花瓶、精致的酒盏、典雅的灯架,统统被掷落一地,金发蓬乱的女子瑟缩在墙角,透过窗子望着丈夫离家而去的身影。披着黑天鹅绒斗篷的男子坐进马车后,伊莎贝拉呆呆地抬手抹去泪水,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笑,轻轻哼唱起来。秋认得那旋律,是《绿袖子》。

她无意在这里停留,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梯,奔向厚重的古宅大门。身后幽冷的光线暗下,楼阁倾塌,荣光熔毁,宛如庭院枝头上的最后一片枯叶,随着她推开门的瞬间飘散在秋风中。

辽阔天地间已是一片纯白。久违的严冬。

一股力量将秋向前推去,秋再次闭上双眼,任由纷纷扬扬的落雪将她带入新的记忆。

霍格沃茨的阴暗长廊上,他们不期而遇,一个来自天文台,另一个来自地牢。里德尔经过艾莉斯·特里劳妮身边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蛰痛似的。

他大步走在艾莉斯前面,仿佛身后是洪水猛兽,紧锁的眉头罕见地显露出主人的心烦意乱。里德尔走进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将一沓论文放在空办公桌上,很庆幸那个胖老头并未坐在他的扶手椅上,里德尔将长袍口袋里的一盒菠萝蜜饯轻轻摆放在论文旁边,这是他对斯拉格霍恩的一点小小报偿。

身后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他转过身去,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艾莉斯紧抿双唇,步履缓慢,正向他径直走来。

里德尔简单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准备出去,艾莉斯声音平静地叫住他:“汤姆。”

里德尔站住了,不知为什么浑身绷紧,手指快速悄悄探上魔杖:“怎么?”

“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她轻声说道:“停止你的集会吧,我不想让事态变得难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里德尔冷冷地回答。

“你知道。”艾莉斯将拉文克劳的作业放在斯莱特林的旁边:“为海格提供证据的人是我。”

艾莉斯抬头对上里德尔的目光,夜色中的海洋波涛汹涌,显得咄咄逼人:“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像杀死桃金娘一样杀死我呢?”

里德尔轻轻扬起嘴角,盯着她的额头平静地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呢?”

“愚蠢,胆大妄为。”他靠近了一步:“特里劳妮小姐,你看见了我每一次的行动,却一直没有阻止,你觉得你自己是圣母还是帮凶?”

艾莉斯对他的讽刺无动于衷:“我无法察觉海尔波的行踪,但你下次借阅**之前或许该记得抹去痕迹。”

“我应该为你的细致入微喝彩吗?”里德尔握紧了魔杖,他的语气没有了那层彬彬有礼的伪装,显得尖锐起来:“你又凭什么认为你有能力插手我的事情?”

艾莉斯毫不犹豫地抽出魔杖对准他的胸膛:“为什么不?”

里德尔也抽出了魔杖,稳稳地指向艾莉斯的杖尖。阴暗的办公室里艾莉斯的双眼异常明亮,里德尔面对着她,忽然涌起一股施死咒的冲动。但他只是毫无感情地说道:“你最好不要做这样的尝试,我不想让纯血统的生命过早凋零。”

艾莉斯轻挑眉头:“我不是正在做吗?”

“也许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呢。”里德尔忽然收起魔杖,走近了艾莉斯。他漆黑的双眼紧紧盯住她,冰冷的嘴唇拂过她的双唇,宛如蝴蝶翅膀的触碰。仅仅一瞬后他错身走了出去:“特里劳妮小姐,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我会扣你的分。”

艾莉斯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背对着里德尔毫无感情的目光。片刻后,她垂下手臂,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

谁会相信汤姆·里德尔的喜欢?

秋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艾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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