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那双手，我害怕那双手上的温度。」
芥川龙之介不想再听太宰治偏心到太平洋的冷嘲热讽，僵硬仓促地一躬身，转身就走。
“芥川！”说好了不要再管芥川龙之介的西鸟羽进介终究是没忍住，担心地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芥川龙之介脚步放慢了一瞬，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西鸟羽进介，那针扎一般阴冷的愤怒让西鸟羽进介想要追过去的脚步僵住了。
西鸟羽进介脸上没忍住露出了点伤心来。
芥川龙之介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脚步更快地离开了。
“进介，你伤心了？”太宰治脸上嬉笑的表情消失了，“忍不下去就不要忍了，你没有无限包容他的义务。”
“我没有忍。”西鸟羽进介摇了摇头，他眼睛黯然地看着芥川龙之介离开的方向，“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排斥我，从我救下他的那一天就排斥我。”
“或许芥川他看不惯我不想当mafia还硬要在组织里身居高位的样子吧，又或者他看不惯我没那么干脆的性格。”
太宰治哼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既然芥川他根本不需要你，你也不要硬往他身边凑了。”
说着他眼睛突然一亮：
“正好中也那个家伙终于走了，酒量最差的人不在了，我们三个去喝一杯吧！”
自从中原中也和西鸟羽进介和好后，两个人整天黏在一起，太宰治如果邀请西鸟羽进介去喝酒，中原中也这个酒量不行醋量很足的家伙就一定要跟来。
偏偏喝不了几杯他就醉倒了，闹着西鸟羽进介要回家，太宰治每次都和西鸟羽进介聚得不够尽兴。
不过现在好了，碍事的人终于走了，他终于可以和西鸟羽进介喝个痛快了……
织田作之助却摇了摇头：
“太宰，你和西鸟羽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做。”
“诶——”太宰治脸上露出些怏怏来，“织田作，翘掉嘛，那种工作随便摸摸鱼就好了，有必要亲自去做吗？”
和他与西鸟羽进介这种干部级别的人不同，织田作之助因为拒绝开|枪杀人现在还在组织的底层做一些处理富商情人的任务。
“太宰，我还有孩子要养，亲自去做可以拿到小费。”织田作之助拒绝道。
说完，他对西鸟羽进介礼貌而友善地一点头，脚步不急不缓地离开了。
西鸟羽进介看着织田作之助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些许羡慕来。
想不用杀人便不用杀人，真是不错呢……
他正这么想着，却被太宰治一下子扑到了背上。
太宰治已经不是十三四的时候的样子了，今年十八岁了的他，虽然脸还是那副带着孩子气有些丧丧的样子，但身体却身高腿长，往西鸟羽进介身上一扑，西鸟羽进介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了。
“进介，织田作这个负心渣男走掉了，你是不是准备也抛下我？”太宰治幽怨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湿热的吐息却直扑西鸟羽进介的耳廓。
那白玉一般的耳廓瞬间就微微泛红了起来，太宰治嘴上撒着娇，眼睛却视线下移，落在那抹浅红上，歪歪头瞳孔微微放大，好像一只好奇的猫。
西鸟羽进介毫无所觉，他只是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无奈道：
“好好好，我不会走，今天陪你喝个够好了。”
他话音刚落，一下子就被太宰治欢快地拉起了手，朝着远处走去。
西鸟羽进介任由太宰治拉着往前走去，太宰治身上的轻快开心也感染了他的心情，他索性暂且放下芥川龙之介仇视他的事，心情放松地跟着太宰治去喝一杯。
组织大楼。
“咳咳咳……咳咳咳……”芥川龙之介一出电梯，脚步跌跌撞撞地侧身抵在墙上，捂着嘴低着头，咳得撕心裂肺。
哒，哒，哒，木屐磕在地板上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后。
芥川龙之介勉强忍住想咳嗽的冲动，抬起头冷漠地看向身后。
身后是一个穿着绯色和服的女人，她那一头如鲜妍柔软的红花一般的头发松散地挽成发髻，眼上唇上是点到即止的一抹朱色。
那双红眸轻轻地看着他，涂着红色指甲的指尖微微露出袖口，轻轻地按着袖边，有一种婉转又古典的优雅。
“红叶大人，有什么事吗？”芥川龙之介忍着喉咙处的不适，语气生硬道。
他知道尾崎红叶和西鸟羽进介要好，并不想跟她说话。
“芥川，听说那天你把咒术界的来使全杀掉了？”尾崎红叶慢慢道，边说边曳着绯色的和服绕着他走了两步，最后微微侧头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芥川龙之介嗤笑一声：
“这是在兴师问罪？”
爱护西鸟羽进介的人还真是哪里都是。
“不，虽然你杀了那些人确实令人痛快，但你不应该越过进介去做那些事。”尾崎红叶侧头垂眸淡淡道，“进介已经教训过那些人了，他决定不要那些人去死，你不该——”
“红叶大人！”芥川龙之介突然拔高了声音打断她道，他语气了压抑着一股疯癫的怒火，“我们是mafia！崇尚暴力的人！要我提醒你吗？！”
“你难道要我忸怩地像那个人一般，明明都决定杀人了，还摆出那副优柔寡断的模样伤春悲秋吗？！”
“芥川，”尾崎红叶皱了下眉，“我不是在责备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确实是mafia的作风。”
“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进介会伤心？”
“我又不是他的保姆，为什么要考虑他的感受。”芥川龙之介冷笑道，然而这么说着他眼前却一闪而过那天西鸟羽进介看着自己，那陌生又难以置信的神情。
芥川龙之介放在身侧的手一下子紧握成拳，那种烦躁愤怒像突然生发的藤蔓一样从他心脏里长出来，张牙舞爪地盘踞在心头。
尾崎红叶也因为他无情的话有些不悦了，但还是耐心地提醒了一句：
“芥川，我知道你向来口不对心，但恶语伤人如寒冬，进介他不会一直这么对你忍让下去的。”
“总有一天，他会受不了你这种别扭的性格，彻底对你放手的——”
“够了！”芥川龙之介睁大了眼睛，神情癫狂而冰冷，“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样，都需要他吗？！”
尾崎红叶也就算了，连太宰治，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根本不像是mafia的mafia！
“优柔寡断……”芥川龙之介冷笑，“我不屑与他为伍！”
说完他转身就走，而尾崎红叶被他这种三番两次的抗拒发疯也惹怒了。
“芥川龙之介，需要我提醒你吗？”尾崎红叶冷冷道，“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全赖你根本看不起的那个人的优柔寡断——”
“正是他当初不能狠下心来抛弃你这样一个在贫民窟中随处可见的孩子，决定为你杀人，为你在脖子上套上枷锁，屈服于mafia，你今天才能活下来……然后如此对我们和进介叫嚣！”
那段记忆突然掠过芥川龙之介脑海，如一道月白色的惊雷。
月光下，那双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如玉一般；捧着自己的脸，带着年幼的芥川龙之介躺在草席上无数次妄想到绝望的温柔——
芥川龙之介呼吸变得急促，眼前的景象都花成了一片。
他一时难以分清现实和幻想，只想如避洪水猛兽般逃离那双手。
轰——
组织大楼的墙壁被黑红色的异能直接撕开了一道口子。
尾崎红叶和往来的文员们惊愕地看着芥川龙之介身后突然爆发出道道如蛛腿一般锋利的异能，歇斯底里地撕开了组织大楼的墙壁，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尾崎红叶走到那个破洞处，看着芥川龙之介愤怒而疯狂地远掠而走的身影，不禁抬手扶住额头。
“他难道就这么讨厌进介吗？”
“再喝一杯！”太宰治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举起酒杯想要和西鸟羽进介干杯。
一只手摇摇晃晃地伸过来拿走了他手中的杯子，西鸟羽进介趴在了吧台上，昏昏欲睡地喃喃道：
“太、太宰，不能再喝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进介——”太宰治不满地拖长了声音，一只手又伸过来，捂在他嘴上。
西鸟羽进介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撇撇嘴：
“不许、不许说话……”
太宰治眼睛骨碌碌一转，唇角勾起，伸出舌尖在那手心上轻轻一舔，醉醺醺的西鸟羽进介当即甩开手，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哼唧。
“你、你……”西鸟羽进介大脑昏昏沉沉的，也本能地知道这不对劲，刚想谴责太宰治几句，然而被那一舔撩拨得发软的身体当即就想滑下卡座。
太宰治本来坏笑着想看看西鸟羽进介这个醉鬼的反应，谁料平日里被中原中也调|教得身体已经过于敏感的西鸟羽进介根本撑不过一点撩拨，尤其是在醉酒后神志不清时。
太宰治也顾不得看他的反应了，赶紧站起来把人给接住，以免他结结实实摔在地板上。
太宰治刚接住西鸟羽进介，一股凛冽的清雪味就扑面而来。
太宰治愣了一下，接着就看到西鸟羽进介眼睛蒙着水汽失焦地看着他，被酒水浸润得微微泛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红舌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太宰……”太宰治听到西鸟羽进介喝醉后软软糯糯的声音有些生气地唤着自己。
他眼尾飞红，有一股含嗔带怨的风情，就这么倚在自己怀里，无力地仰头看着自己。
太宰治眼睛瞳孔放大，呼吸凝滞了一瞬。
——「他是中也那个家伙的恋人。」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像是在提醒自己一般。
但在太宰治看来，这句话更像是诱惑，诱惑着他，往某处深入……
太宰治抱着西鸟羽进介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思绪朝着某个危险的方向开始滑落。
这时，他怀里醉醺醺的西鸟羽进介终于昏昏沉沉地吐出了后半句话：
“你、你这个混蛋……”
太宰治突然清醒过来，他朝着身后已经注意到坐在地板上的两人走了过来的老板一笑：
“老板，今天的酒水都记在中也账上。”
“额，中原干部不是出差去了国外了吗？他能付账吗？”
“你给他打电话，就说是进介花的，他肯定会付账。”太宰治信誓旦旦道。
老板看了看醉得已经睡了过去的西鸟羽进介，想着这人正是中原中也的脸上，恍然大悟，对着太宰治竖起大拇指：
“好主意。”
“咳咳……”芥川龙之介扶着路灯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忍住了不适的感觉。
或许他真该去看看病了，正好这几天忙得差不多了，等今天陪银一起回家后就去看看吧。
想着就要升任干部了，芥川龙之介因为连日咳嗽带来的萎靡稍退，精神振奋一下。
“哥哥！”芥川龙之介循声望去，正看到妹妹银朝自己走过来。
芥川龙之介暗自打量着芥川银还算丰润的脸颊，想着她在贫民窟中朝不保夕面黄肌瘦的衰弱模样，今天的一切美好都如此不真实。
但却是真实存在的，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和妹妹一步一步争取来的！
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哪天一个厄运临头，只因为运气不好就随意无人问津地死在街头了。
这样努力就能赢得生活的感觉……很好！
芥川龙之介看着走到面前的妹妹，向来冷漠的面容微微松动，淡淡道：
“走吧，一起回家。”
然而在他转过身时，记忆里再次掠过一双月光下的手——
那天芥川龙之介就要死在街头了，他靠着墙苟延残喘着，心里满是癫狂的怒意。
「炼狱」这种地方的存在，就是要践踏嘲笑一切人的努力，让所有人为它双膝跪地，祈求运气的眷顾。
芥川龙之介深深地憎恨着这里，他痛恨这里。
在这里，每个人每一分每一秒的努力都像是个笑话，努力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这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像是神明嘲讽地随口吐在地上的口水，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祈求命运的眷顾。
芥川龙之介感受着死亡朝着自己逼近，有些绝望，又有些解脱。
不论如何，自己终究是没有屈服在可笑的运气下。
然而，那双手宛如神明一般突然出现了——
就好像在嘲笑自己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哥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芥川银无奈的声音传入耳中，“难得有一次和我一起回家，心里想的还是工作啊。”
“不是，我刚才没有……”芥川龙之介一顿，“算了，这无关紧要，你刚才说了什么？”
芥川银叹了口气：
“我刚才说的是，有人想要帮忙改善一下你和太宰先生的关系。”
芥川龙之介当即冷笑起来：
“哦？不自量力，我和太宰先生之间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我会亲自——让他承认我的！”芥川龙之介斩钉截铁道。
“哥哥，你先别着急拒绝，”芥川银面露复杂，“我看他不止是简单地想要帮忙而已，他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来的？”芥川龙之介皱眉，心中有些困惑。
“他应该是想和你搞好关系。”芥川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说道。
芥川龙之介想了想，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在组织里没有交好的人。”
他这种桀骜不驯的脾气，和周围的人相处得都很冷淡，哪里可能有什么朋友或者仰慕者。
“哥哥，你想不到吗？”芥川银无奈地小声道，“你脾气这么坏，还会有谁会这么锲而不舍地想接近你啊？”
芥川龙之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当即就想要打断芥川银的话，然而一着急他没忍住，突然咳嗽了起来。
“咳咳……银……”芥川龙之介一手捂嘴，想要说什么却咳得直不起腰来。
而芥川银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她看着芥川龙之介越咳越厉害，大有一副把肺也咳出来的架势，一下子慌了，朝着不远处默立等待着的人焦急地喊道：
“西鸟羽先生，快来看看哥哥！他、他……”
那背对着他们静立着的修长人影豁然转身，朝着他们快步走来。
那张忧郁而冷淡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然而在芥川龙之介看来，不亚于洪水猛兽。
西鸟羽进介靠得越近，他精神就越紧绷，最后不自觉弓起了背，好像一只在警惕敌人接近的狼。
“芥川！”西鸟羽进介焦急地蹲下身来抱住已经咳嗽瘫倒在地的芥川龙之介，却被芥川龙之介凶狠地一把抓住了衣领。
西鸟羽进介低头，只见芥川龙之介面色惨白，额头冷汗密布，然而眼神还是那种针扎一般的锐利，冰冷的怒火不退反增，那种仿佛要将西鸟羽进介付诸一炬的憎恨让西鸟羽进介后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咳咳咳……”芥川龙之介恶狠狠地看着西鸟羽进介，被迫窝在西鸟羽进介怀里的他浑身的尖刺都好像炸开了，歇斯底里地抵御着西鸟羽进介的怀抱带来的温度。
西鸟羽进介虽然不明白芥川龙之介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心里也清楚芥川龙之介抵触他的事实，然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这么清楚地目睹芥川龙之介那对自己不正常的憎恨，难免有些伤心难过。
……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吗？让芥川龙之介这么讨厌自己？
这时他注意到芥川龙之介看着自己，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然而没有发出声音。
他咳嗽得太厉害了，咳到西鸟羽进介觉得都不正常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下一秒芥川龙之介胸膛起伏，好像终于顺过了气，可他开口看着自己却是一句：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西鸟羽进介神情空白了一瞬，在一旁正焦急地打电话的芥川银瞬间神情变得尴尬起来。
她看看陷入沉默嘴唇颤抖，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一个字来的西鸟羽进介，又看看眼神更加尖锐虽然拼命咳嗽但还想说出什么伤人语来的芥川龙之介，连忙蹲下|身阻止芥川龙之介道：
“哥哥……”
“滚！”芥川龙之介用尽力气，憎恨地看着西鸟羽进介嘶吼道。
他感受着肺里的空气一瞬间排尽，那种仿佛撕裂般的痛楚却让他无比畅快，连那突然涌上喉咙的温热的鲜血都不能打断这种畅快。
旁观的芥川银看着手臂已经颤抖起来的西鸟羽进介，连忙一把拉住芥川龙之介，生气道：
“你不要再说了！哥哥！”
然而下一秒面无表情的芥川龙之介嘴角溢出的鲜血就让她慌了起来。
“哥哥！”
这时一双手抚上了芥川龙之介的脸颊，轻轻抚摸着，像是温柔的安慰，又带着些难言的伤感。
“银，不要浪费时间了，直接打电话给森鸥外！”
芥川银愣愣地看着西鸟羽进介垂眸黯然地看着芥川龙之介的样子，迟钝地应了一声赶紧跑到一旁打电话。
她一边拨通了电话，一边下意识回头看向西鸟羽进介和芥川龙之介。
西鸟羽进介正用手指轻轻抹去芥川龙之介嘴角刺眼的鲜红，他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好像下一秒就要随风飞去远方的雪花。
芥川龙之介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他那眼中总是充盈着的憎恨不见了，他呼吸急促地看着西鸟羽进介，看着他神情平静地伸手抚平了他衣襟上的褶皱，又伸手为自己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温热干燥的手指穿过芥川龙之介的发间，手掌又细细地擦了擦他的额头。
芥川龙之介却无暇他顾，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西鸟羽进介的脸，西鸟羽进介摩挲着他的脸颊，芥川龙之介却觉得那双手仿佛直入血肉抚摸着他的心脏。
“最后一次了，”芥川龙之介看着那双褐眸不断地闪过黯然，听他轻声道，“芥川，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烦你了。”
芥川龙之介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厉害，他口中全是粘稠的鲜血，却还是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一字一顿道：
“你、什、么、意、思？”
就这么放任我讨厌你、憎恶你？
你就这么屈服了？
西鸟羽进介看着他，脑海中却一闪而过初见他时他那副一口咬在他胸膛上的倔强。
或许，芥川龙之介一开始就没变过，自己也不应该对他这样苛求……
“我觉得或许这样就很好。”西鸟羽进介轻声道，“你也不用改变什么。”
芥川龙之介虽然没有按照他设想过的最好的方式生活，但现在看来，芥川龙之介最起码对现在的生活方式很满意不是吗？
能平平安安就好，中也说对，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路该放手让芥川龙之介自己来——
自由的走向未来。
然而芥川龙之介却没有他预想的那样露出嘲讽的表情或者是早该如此的表情，反而更加愤怒了。
“‘不、用、改、变’？‘这、样、就、好’？”芥川龙之介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燃烧起来，口中鲜血不断溢出，顺着下巴缓缓流下，“那你当初就不该——！”
不该对我伸出那双手！
“芥川！你冷静一下！”西鸟羽进介连忙给他擦了擦溢出嘴角的鲜血。
他本以为芥川龙之介听了后会开心，然而，不管他说什么，好像都只会激怒芥川龙之介。
西鸟羽进介一时间头痛不已。
“你、后、悔、了，你后悔了！”芥川龙之介整张脸仿佛都被黑色的怒火掩映着，他语气是难以置信和不能接受的歇斯底里，“我、恨、你！我恨你！！！”
西鸟羽进介无奈又头痛，连忙解释道：
“我没有后悔救你，我只是觉得不靠近你对你我都好……”
“西鸟羽！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芥川龙之介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竟、敢、骗、我！”
芥川龙之介情绪越来越激动，一时间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献血染红了他雪白的领巾，西鸟羽进介又是焦急又是头痛。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了！”芥川龙之介嘶吼道，“再让我看到你，我就杀了你！”
西鸟羽进介为他擦着下巴上的鲜血，默然无语。
“……你就这么厌恶我？”
“我恨不得杀了你！”芥川龙之介冷笑道。
西鸟羽进介咬住了嘴唇，保证道：
“我绝对不会再来烦你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轻笑：
“这才对嘛。”
西鸟羽进介回头，正看到带着一票人走来的森鸥外和太宰治。
刚才那声轻笑是太宰治发出的。
“你早就不该管他了，你难道真的亏欠他吗？”太宰治走到西鸟羽进介身边，看到医护人员接过一直恶狠狠地盯着西鸟羽进介的芥川龙之介，一时间觉得很神奇。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场芥川龙之介的注意力却全在西鸟羽进介的时候。
太宰治一把将有些黯然的西鸟羽进介拉了起来，招呼他道：
“走走走，我们去喝酒，人交给森先生就好，反正我们又不会看病。”
森鸥外本来在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西鸟羽进介，闻声一下子扭过了头：
“太宰君，你今天的任务好像没有做完吧？”
“做完了！怎么没做完呢？”太宰治理直气壮道，“那些额外的任务我是不会做的！”
“我可不想和芥川一样过劳死。”
森鸥外噎了一下：
“芥川未必是因为工作量太大累病的。”
太宰治撇了撇嘴，一副压根不信的样子，转头一把拉住了无奈的西鸟羽进介，一溜烟就跑掉了。
“嗯……嗯……嗯……”西鸟羽进介醉得昏昏沉沉的，他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在梦里还是身处现实中。
“啊！”西鸟羽进介向后扬起脖颈痛苦地叫了一声，那在他身体里不断探索的手指折磨得他嘴唇张开急促地呼吸着，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缓缓滑落，挂在下巴上凝成一滴晶莹。
西鸟羽进介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眼却是一片朦胧的黑暗。
自己现在好像正在梦里……
他正这么想着，那手指却突然恶意地蜷曲着抠挖起来，西鸟羽进介大脑一片空白，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耳边是自己变了调的尖叫。
西鸟羽进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本被酒精浸泡得麻木的大脑已经被接连涌来的浪潮折磨得疲惫不堪，还不待西鸟羽进介多想，西鸟羽进介就失去了意识……
滴——滴——
芥川龙之介醒来时耳边是一片冰冷的仪器信号声。
守着他的医生见他醒了，连忙去通知森鸥外。
森鸥外一来，就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芥川，你尽管养病，组织一定会将你治好的。”
芥川龙之介顿时心下稍安，看来这段时间他为组织的付出还是值得的。
接着妹妹芥川银也过来看了看他，叮嘱了几句要他好好养病的话就离开了。
然后病房里就恢复了安静。
“……”
芥川龙之介等了一会儿，平日充当他助手的部下过来看望了他一下，然后就没人再来了。
太宰治没有来，芥川龙之介虽然失望不甘但不惊讶。
然后……然后那个人果然也没有来。
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在这种无聊中，芥川龙之介很快睡着了。
因为睡得太多了，半夜他就醒了，一睁眼就是透过半掩的窗帘照进病房内的月光。
月光照在他脸上，像一双优美的手，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
芥川龙之介闭上眼睛感受着落在脸上的月光，心情却不断跌入谷底。
那个骗子，终究还是骗了他，收回了那双伸向他的手……
“他又产生耐药性了？”森鸥外看着医生提交的报告，皱了下眉，“这都已经第几种了。”
该死的！换了药转眼就耐药了，再换不久又产生耐药性了！
这药换来换去，花的都是组织的钱啊！
森鸥外在心里预估了一下可能的花费，然后抬头问医生道：
“田中君，你认为大概换到第几种药才能彻底治好芥川？”
他本人医术是很好，但医生各有所长，他原先是军医，精通的是外科，对这方面并不精通。
在森鸥外的预估里，治疗芥川龙之介的花销可能会超乎想象一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然而组织医生给出的答案超乎了他的预计……
“抱歉BOSS，”医生觑了下他的脸色，猛然一躬身道，“依属下看来，以芥川大人的体质，他未必能被治好了！”
“什么！”森鸥外一下子站了起来，但他震惊并非是在心疼芥川龙之介，而是在心疼他投在芥川龙之介身上的钱都打水漂了……
“为什么这么说？”森鸥外不死心，还想头痛医生的分析。
医生叹了口气道：
“BOSS你知道的，再好的药都有副作用，芥川大人换药换的越频繁，他身体受的损伤就越大。”
“可属下给芥川大人治疗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甚至有很多隐藏的旧伤旧病，”医生烦恼道，“这样下去他很可能撑不到找到他不产生耐药性的那一款药，很可能会提前因为副作用带来的毒素的堆叠而提前毙命。”
“这样啊……”森鸥外缓缓点了点头。
旧伤旧病他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应该是带着妹妹芥川银在「炼狱」生活的那几年被磋磨出来的。
尽管很同情，但森鸥外并不是什么慈善家，甚至被太宰治吐槽是“黑心烂肺”。
于是他在医生就要退下时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BOSS？”
“田中君，先停一下对芥川的治疗。”森鸥外道。
“BOSS！”田中医生惊呆了，就这么让芥川大人等死吗？BOSS也太冷酷了！
这和BOSS仁爱的传闻根本不相符！
然而下一秒，森鸥外就露出了一脸悲痛的表情：
“田中君，我们不能让芥川死在药物的副作用下，那会有多痛苦我们做医生的都知道……那和拿他在试毒又有什么区别？”
“BOSS！”田中医生一脸误会了森鸥外的愧疚。
森鸥外大手一挥：
“田中君，以后芥川的治疗就由我接手吧！我会尽力为他找到更好的不会让他产生耐药性的药物的！”
“不过在此之前就不要让他遭受更多折磨了，这对一个为组织做出了诸多贡献的成员不公平！”
“是，BOSS！”田中医生一脸感动地应到，然后转身就要告退，然而这时他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转过身，向森鸥外提出可一种可能。
“BOSS，要是……要是……”田中医生有些不忍心，但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要是没有找到适合芥川大人的药物，要该怎么办？”
森鸥外一脸悲痛地回答道：
“那就只能尽量让芥川他少受病痛了。”
“田中君，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要多想，医生本来就不能拯救每一个人的性命。”
“是，BOSS。”田中医生叹了口气应道。
然后田中医生退了下去。
田中医生一开门，就看到了芥川银那个小姑娘一脸坐立难安地站在那里，守卫着首领办公室。
是因为担心她哥哥吧，田中医生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芥川银立刻就凑了上来，焦急地问道：
“田中医生，我哥哥怎么了？”
田中医生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银，你在做什么？”金发蓝眼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色的小洋裙，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着芥川银。
“爱丽丝小姐……”芥川银咬了下嘴唇，看了看田中医生，还是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履行守卫的职责。
爱丽丝看了她一会儿，才又关上门退回了办公室。
然而爱丽丝的身影一消失在办公室门口，芥川银就跑掉了。
她刚才根本没有待在守卫的位置，一直在偷听田中医生和森鸥外的谈话！
至于森鸥外说的那些话，骗骗田中医生还好，知道当初的西鸟羽进介被森鸥外利用得有多残酷的她根本不信！
森鸥外！就是无情和狡诈的代名词！
芥川银跑到洗手间，焦急地打开通讯录找到西鸟羽进介的名字，给他打电话。
虽然芥川银对于西鸟羽进介也不是很亲近，但她心知肚明，组织里要是还有一个好人愿意救哥哥，那一定就是西鸟羽进介了！
芥川银拨通了西鸟羽进介的号码，匆匆给他解释了一下情况，哀求道：
“西鸟羽先生！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还是请你救救哥哥！”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银，你背叛了我吗？嗯……真是令人伤心呢。”
来人语气不紧不慢，声音玩味，带着种说不出的优雅。
然后一只手从身后拿走了惊惧到僵住了的芥川银的手机，放到耳边轻声道：
“喂？西鸟羽君？”
——来人是森鸥外，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仿佛早就料到芥川银会这么做，直接进了女洗手间。
不过首领办公室这一层除了他、爱丽丝和芥川银，一般也没有别的人，所以森鸥外也没有什么名声上的顾忌，直接闯了进来。
“森鸥外，你要放弃芥川？”电话里的西鸟羽进介怒气冲冲道。
“哦？西鸟羽君？你认为我做的不对？”森鸥外挑眉，“那我问你，如果我把组织的资源都花在芥川身上，那组织还有力量维护横滨的地下秩序吗？”
“组织底层的人员不需要吃饭吗？你以为没有足够丰厚的报酬他们就会自发的对组织忠诚、为组织拼命吗？”
西鸟羽进介沉默了一下，缓缓道：
“我这几年攒的钱可以全部拿出来给芥川用。”
“你还不如全部捐给组织。”森鸥外不要脸道。
“森鸥外！你以为我不敢揍你吗？我真的会动手的。”西鸟羽进介冷冷道。
西鸟羽进介说得十分不客气，这对森鸥外来说算得上是一种冒犯了，然而芥川银却看到森鸥外只是笑，笑容中还带着些感慨和愉悦。
“那你就来揍我好了。”森鸥外漫不经心道。
西鸟羽进介好像被他气到了，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压抑着怒气缓缓道：
“森鸥外，你不愿意救芥川，也不允许其他人救……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说吧，你想要什么。”
芥川银看到了森鸥外那双紫眸中缓缓沁出的红色，那仿佛恶鬼缓缓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意让她不禁惊惧出声提醒西鸟羽进介道：
“别答应他——”
然而森鸥外笑着朝她投来的目光却让她像卡住了脖子一样发不出声。
森鸥外拿着手机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垂眸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西鸟羽进介的名字，轻笑道：
“你亲自找我来谈，我就告诉你。”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φ(￣?￣o)万字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