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果真料事如神。的确有这么个棋士，每天早晨都在路边摆盘棋，能同时跟三个人下，还是个道士...”蟒之说到这才反应过来，莫非那棋士就是赵幽？

“不错，你休息吧，明日我们就动身。”明无妄走出房间，一看时间还早，便想着去集市逛逛。

街上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声层出不穷。许多在长安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到一个小摊前蹲下。

玲琅满目的物件摆在一张红布上，老板娘约摸着三四十岁左右，慵懒地坐在摇椅上。

她也不揽客也不谄媚，只是当明无妄每每拿起个物件就从旁解说。

他拿起一把银色短刀，刀柄上盘着条精致的小蛇。

老板娘说：“这刀锋利，不用磨，沾点人血就开刃。”

明无妄摇摇头觉得不行，怕乔逸宁用着不顺手。

又拿起一根簪子，簪子上雕刻的牡丹栩栩如生。

老板娘说：“这簪好看，许多洛阳城的姑娘都喜欢。”

明无妄摇摇头，还是觉得不行。她从来都是将头发高吊着，从来不挽发髻。

老板娘不耐烦地站起身：“嘶，你这人还挺难伺候。要不你说来听听，要给什么人买，我帮你挑挑？”

“嗯...买给一位朋友，不过她跟其他姑娘不太一样。寻常姑娘喜欢的东西，她应该不喜欢。”明无妄脑海浮现出乔逸宁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出她喜欢什么。

本想着给她带点长安没有的东西回去，怎料给她挑个礼物都这么难。

老板娘会心一笑，走到她随身带来的大箱子旁边，“我看你跟这位朋友的关系，可不只是简单朋友吧？”

翻找半天，拿出两个小巧的金色铃铛，栓在一条红绳上。

“这未免太普通...”明无妄撇撇嘴，似乎是对这礼物不怎么满意。

老板娘冷哼一声，摇摇那铃铛，竟没有声音，是个空心的。她从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锦盒，里面同样用红绳拴着两个铛簧。

老板娘拍拍胸脯，自豪道：“你懂什么呀，这铃铛的铛簧可是我费心取出来的，旁人可没这手艺。在我们当地有个说法，铛簧赠卿意，望卿知我心。将这铛簧赠给心上人，年年岁岁不相离...”

她说了许多，明无妄只不断轻声念叨着，铛簧赠卿意，望卿知我心。他往老板娘手里放锭银子，拿着两件东西匆忙走了。

老板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颔首，重新坐回摇椅上，太阳落山才起身收摊。

只是那原本看上去三四十岁的脸，又好像更苍老了些，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蟒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等了几个时辰才等到明无妄回来。“大人，监察部苍衣来信，说西域最近有所异动。”

“说详细些。”明无妄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就神色凝重地坐到桌旁擦玉。

蟒之拿出那张纸条，清了清嗓子：“有十个商人身背大竹筐，腰间别短萧，捂着厚实的衣服出了关。还请大人多注意。”

“嗯...”明无妄凝视着窗外，若有所思。

先皇用八年时间，收复了四座城，加上之前的六座城，正好十座城。这应当不是巧合。

西域与中原不同，天气常年温热，这些人捂得厚实...应该是要来中原。

身背大竹筐，腰间别短萧...他眉头紧蹙，对蟒之厉声道：“去往长安传书，让万枯守在城门前，登记下所有进城的人。让赤鸣分散人手立即动身前往除京城外余下的七座城，严加防范。”

蟒之不敢怠慢，走到门口时，明无妄又补充，“你明日就与我兵分两路，找当地衙门派人详查人口，尤其是刚入城的。了却完洛阳的事，我们即刻动身进京。”

“是，大人。”

蟒之恭敬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确认好他再没有要补充的，才匆匆出门。

明无妄叹口气，偌大的城中寻找一人都宛如大海捞针，何况十座，只怕他们此番是蓄谋已久。西域人善用毒，万一那竹筐里装的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盯着那装铛簧的锦盒发呆。本以为找到赵幽就能回去送给她，这一耽搁，又不知耽搁到什么时候去了。

隔天一早，蟒之便马不停蹄地动身联络当地衙门，相比之下，明无妄倒是有些悠闲。

他已收到万枯和赤鸣的回信，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悄悄进行着。这种事本就需要时间排查，急也没用。

何况明无妄对他们信心十足。他坚信手下这些人，没有一个等闲之辈，便将自己所有重心都放在赵幽身上。

他站在人群外静静听着赵幽落子的声音，即便不睁眼，他也知道何时该赵幽下。

那声音极其细微，仿佛怕惊动了棋盘一般。

与赵幽对弈的人每下一步都会报落子位置，明无妄在心中默默演算着赵幽会落到何处，大约再有几步会结束。

随着那声承让，明无妄的微笑也浮现在嘴角——他猜对了。猜对了赵幽所有落子位置，连同三盘棋结束时间都分秒不差。

人群散去，他还是站在原地。不打扰也不前进，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赵幽也没上前询问，像是没注意到他，低头收拾着残局。收拾好后，又像往常一样背着行囊消失在人潮里。

纵使明无妄很想坐在他面前，同他酣畅淋漓地博弈一盘，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旁边卖烤鸭的老板热情的与他搭话：“小伙子，我看你都在这站半天哩！要是想下棋，你就去嘛。站的这么老远，能看见啥？”

明无妄笑笑，并没回答他，而是走到摊前，“你这烤鸭还挺香的。”

“那是当然！”他眼神一亮，兴高采烈，“俺家的鸭子，都是当天凌晨就起来脱毛，清晨出摊现烤现卖！我瞧你是外地人吧？前几天也有个外地姑娘来买，还夸俺的鸭子好吃哩！”

明无妄嗅嗅，的确香气扑鼻。想到蟒之忙一上午也应该饿了，便让老板包了两只。

不自觉地想起，好像乔逸宁也挺喜欢吃鸭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