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哟,小伙子,你又来哩。”卖烤鸭的老板亲切地问候。今天是老板第三次看到明无妄,这小伙子奇怪的很,每天都远远地站在那听棋,却不往人堆里去。

道长收摊他就离去,不过托他的福,倒也多卖出去几只鸭子。

明无妄点点头,走到摊子旁老板给他准备的小椅子上坐下。

老板擦擦手凑到他身边,“你要是想下棋,就去下嘛,天天在这里看着能过瘾?”

明无妄笑笑,“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算到?下个棋难道还分日子不成?”老板疑惑挠挠头,觉得这小伙子说话拐弯抹角的。

“快了。”明无妄靠在墙上,惬意地用手垫在脑袋后。

今日这棋局散得快,还没到晌午,对局就结束了。老板见状赶忙拿起扇子扇起火,“鸭子,刚出炉的鸭子~”

人群围在烤鸭摊前议论纷纷,“今天这局棋没什么意思呐。”

“是啊,之前还能迂回两手,唯独今日,这三个执黑子的年轻人完全没有还手余地。”

“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

老板怕一会人围得更多,提前给明无妄留了只烤得最好的鸭子,外焦里酥。

可当他拎着鸭子转身时,墙边早已没人影。

棋局已经结束,赵幽却坐在那迟迟没有离开。他把棋盘上的棋子收回棋篓里整齐摆好,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直到明无妄坐下,他才笑着捋捋胡须,放下手里的书,“赵幽,幸会。”

“明无妄,久违前辈大名。”他恭敬坐在赵幽面前,拿过装黑子的棋篓,“晚辈不才,便执黑子先行了。”

对弈里,执黑子者先行。若是换在往常,明无妄一定会执白子让对方先手。不过,今日倒不是他对自己的棋术不自信,而是他深知赵幽的脾性,恐怕比他还要自信。

果然赵幽赏识地点点头,“像你这样谦逊的年轻人可不多咯。”可点完头,他话锋又一转,“若是本性如此,将来定成就番大业。”

“那便多谢前辈夸奖指教,若是成了大业,定找您道谢。”明无妄打开棋篓盖子,一手下在天元。

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明无妄觉得与赵幽博弈,应出其不意才是。要跳出原来的路数,才能脱离掌控,不被预测到下一步。

原本围在旁边买烤鸭的人听到报棋声又重新回到棋摊前。

“道长竟然只与一人下起棋来了!往常不都是同时和三人下?”

“这年轻人输定了,我看他根本就不会下棋,哪有一手下天元的?”

“哼,依我看,是无知自大罢了。”

赵幽头也没抬,一边摸出颗白子轻放在棋盘上,一边冲着旁人道:“嘘,观棋不语真君子。”

明无妄赌对了。纵然赵幽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他却深知,这并不是赵幽以往惯用的棋式,自然他落子位置也不在他的算计里。

如此,才是场公平对局。

双色棋子在棋盘上交织错落,天空也渐渐乌云密布。可却没有人打伞,也没有人躲避,所有人都与二人一起,沉溺在棋局之中。

明明身处闹市,可他们却仿佛两位在竹林里的隐士,有来有往地过招。

白子如同空中绵绵细雨,黑子如同夜里点点繁星。

方才指指点点的人也闭上了嘴,呼吸随着落子时而加快,时而缓慢。

因为下雨,街道两边的小商贩都已经收摊,道路的尽头出现一个撑着红色纸伞的女子,正是恰巧路过此处想顺道买只鸭子的乔逸宁。

本是该热闹的时间,烤鸭摊子前却空无一人,连老板都不见踪影。

雨势渐渐变大,可聚集在一起的人们却仿佛没有察觉般,就那么淋着,全神贯注地望着中心的方向。

乔逸宁拨开人群,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明无妄认真盯着棋盘,仿佛世间一切都被隔断在外,任凭雨滴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踮着脚尖悄悄走到他身旁,将纸伞往他那边偏斜了几分。

乔逸宁不懂棋,但看得出局势焦灼紧张。她笑着将手放到他肩膀上,轻拍两下,“道长,不如我们和棋罢。”

明无妄这才回过神,发现身上已经湿透。抬眼间对上乔逸宁的眸子,立刻会意,“还是前辈厉害些,晚辈自愧不如。”

赵幽面无表情,拧拧被雨打湿的袖子,开始收拾残局,“无妨,就到此吧。”

众人正看得尽兴,被这突如其来的认输扫了兴,“女人家指导什么棋?你懂吗?”

“诶,明明不相上下,忽然停了算什么意思?太可惜。”

乔逸宁不屑地从他们身上瞥过去,一只手还没摸到刀便被明无妄按下。他抽出绣春刀拍在棋盘上,眯眼扯起嘴角,从人群中抓出那个方才叫嚷得最欢,大言不惭地说不让她指导棋的男子,“不如棋给你,你来下?输一个子,我就杀一个人。”

那人被拎着后领,吓得哆哆嗦嗦,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能没有王法了?”

“我就是王法。”他手一挥,把那人扔到旁边,又昂首对着众人说:“我的脾气不太好,若是误伤了各位,还请尽管找知府,去衙门报我明无妄大名。只不过皇权特许,怀璧司办事,先斩后奏。诸位妨碍公务在先,有没有人敢管就不一定了。”

黑色披风被吹起,露出披风下的那身飞鱼服。虽洛阳离长安几千余里,但是个人都知道,见到锦衣卫,躲得越远越好——那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雨停下时人群也渐渐散去,赵幽收起棋盘,打趣道,“好生威风的晚辈。”

乔逸宁想也知道,这道士定有些来头。按着明无妄的头恭敬低下鞠躬,“是他输了。可您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大人有大量,不会追究。”

“哦,那你让他来说说,输在哪?”赵幽插着手,歪头看着他。

明无妄其实不喜欢输,下到忘情时甚至还想与赵幽比个高下出来。可若是乔逸宁想让他输,也未尝不可,随她意就是。“自第一手,就已经输了。”

“哈哈哈,说得好。”赵幽从怀里掏出十五文钱,放到他手里,“看来是英雄出少年,我老咯,是时候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崭露锋芒了。”他背好行囊,揣着手,转身欲离去。

明无妄以为是自己贪胜误事,便把腰弯得更低,“在下怀璧司指挥使明无妄,拜见国师,奉太后之意来请国师回朝。”

“你不带路,我怎么知道该去哪讨酒喝?”他头也没回,站在原地,“还有那个姑娘,不是要学下棋吗?想做我赵幽的弟子,不会喝酒可不行。”

乔逸宁收起伞,上前搀扶,“弟子这就帮您把这十五文钱喝回来。”

明无妄起身时,两人已经走远。

‘她知道往哪去吗?’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快步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打伞的赵幽:雨淋湿了天空,毁的很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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