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王座上，左兰德主母轻轻笑出声，“你很聪明。”

左兰德主母当然明白路西斯把锅往地表精灵头上扣的意图，不过路西斯的话也契合她的心意。

“人类的寿命多么短暂，又是多么健忘，可精灵不一样。精灵记得从她诞生到死去时发生的一切，所有、全部，任何细节都不会遗忘分毫。”

“我和魔索亚那个愚蠢的女人不一样，魔索亚那个女人是罗丝的私生女，在罗丝的偏宠下，她才能坐稳主母的位置。”

“可我不一样，我从暗精灵还在地表时起，就已经是左兰德的主母了。”

阿娜丝开口，轻飘飘地说出了惊人的真相。

路西斯全身的警报瞬间拉响，直觉在惊叫着危险。

开什么玩笑，从暗精灵还在地表时起就是左兰德家族的主母？那她至少曾经经历过精灵帝国的年代，很多新生的真神恐怕都没有她活得长。

“罗丝并不喜欢我，当然我也不喜欢她。”阿娜丝还在叙说，“暗精灵变为黑暗精灵后变开始信奉罗丝，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曾在地表生活过、经历过帝国时代依旧还活着的高等精灵。”

“我知道如何从元素生物那里学习魔法，我获得黑夜的庇佑，而不必像那些被放逐的黑暗精灵一样只能依靠她的庇护、在她的怨毒下苟且。”

“我甚至不觉得精灵需要信仰什么真神。”

“信仰神又带给我、又带给我们什么呢？所有卓尔们以为我们在罗丝的庇护下才能在幽暗地底获得一席之地，但我们又何尝不是她豢养的奴隶？”

“跟我一样曾经见过地表和帝国的暗精灵一个个死去，新生的黑暗精灵都在罗丝的控制下。”

“她们一心想要搏得罗丝的欢心、想获得她的偏爱和神力一步登天。在她的权威下、在她的蛛丝下，谁还记得如何创造魔法？谁还记得精灵帝国的荣光？谁还记得暗精灵本来的面貌？谁还记得地表、记得故乡？”

“我恨啊，我好恨啊。”阿娜丝的声音慢慢扭曲尖利，她忽然起身，无形的精神冲击轰到她背后罗丝残存的半身雕像上，让原本就破碎的雕像又增添了几道裂痕。

“我恨罗丝，恨自己，恨地表那些放逐我们的光精灵，更恨那些在罗丝手下苟且的同族。”

“我憎恨一切，你明白吗？”

阿娜丝的声音尖利而刺耳，路西斯没想到左兰德主母居然比他想象得还要疯。

阿娜丝是暗精灵，路西斯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精灵帝国的时代，魔索亚和左兰德是暗精灵中最大的两大家族，暗精灵的首领就在两个家族的主母间产生。

如果那一代魔索亚的主母更强大，那么就是魔索亚统领整个暗精灵族群。

如果那一代左兰德的主母更强大，那么就是左兰德的主母统领整个暗精灵族群。

在精灵帝国鼎盛、光暗精灵争权之时，阿娜丝·瑞亚·左兰德，正好是那一代左兰德的主母，而罗丝是那一代魔索亚的主母。

两人不相上下、互有胜负，罗丝性格偏激阴暗、喜欢阴谋诡计、喜欢争权夺势，阿娜丝却觉得要以整个族群的利益为重。

罗丝在和阿娜丝争权的过程中，手段越来越偏激，甚至很多次不惜牺牲族人来陷害阿娜丝。阿娜丝觉得何必如此，她退了一步，让出了那一代暗精灵族群的领导权。

但那时候她大概从未想到过，她退的那一步，从此后决定了整个暗精灵族群的命运。

罗丝在取得暗精灵族群的领导权后依旧不满足，她要成为精灵帝国的主宰者，她要成为整个帝国的女王。

她率领暗精灵族群和光精灵族群争权，一手主导了整个精灵帝国的大分裂。

罗丝落败后，居然一怒之下投向了深渊的怀抱，暗精灵族群随后遭到放逐。

阿娜丝曾经想过挽回，但她一开始退了那一步，让歹毒狡猾的罗丝获得了领导权，这也就导致她后面根本无力挽回一切。

漫长的放逐过程中，阿娜丝作为仅次于罗丝的主母短暂地获得了领导权。

她还做着这只是暂时撤退的美梦，她觉得暗精灵就算一时被放逐，她会带着暗精灵在地底休养生息。她觉得凭借她们学习创造魔法的能力，她们也终将重返地表。

但美梦终究只是美梦罢了，堕落到深渊的罗丝背负着精灵神系诅咒，成为了所谓的蜘蛛魔后。

她的力量比阿娜丝强了太多了，当她重新现身在暗精灵族群面前，展现的神力俘获了被放逐的惶惶不安的暗精灵族群的信仰，这份信仰反过来也异化了整个暗精灵族群。

暗精灵族群变成了黑暗精灵，在喜怒无常的罗丝的统治下，新生的黑暗精灵们不再向元素生命学习，也不再创造魔法，转而互相倾轧，沉溺于策划阴谋、编织诡计，用背叛和争权的丑态取悦罗丝以换取她的力量。

阿娜丝看在眼里，又何尝不恨罗丝。阿娜丝背后罗丝的雕像，恐怕不是因为罗丝陨落才破碎的，而是被她击碎的。

“然后就有了如今的一切，罗丝那个废物被虫母吞噬了，我变成如今样子，又在虫母的控制下。”阿娜丝从那束光下飞身而起，落在路西斯面前不远的地方。

她还保留着黑暗精灵的美丽，除了身后的蛾翅之外，没有其他虫化的特征。

“比起变成蜘蛛，变成这个样子更加让我感到侮辱。”

阿娜丝说道：“我不是每一刻都清醒的，虫母对虫后的控制无比强大，我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和力量短暂挣脱她的控制、保留一定自己的思想。”

“罗丝死了，黑暗精灵失去了罗丝给予的力量，也就有了重新恢复成为暗精灵的可能，前提是那些剩余的同族能逃脱沦为虫族食物或者虫化的命运。”

“主母，你又为何要跟我说这些？”路西斯略带讽刺地道，“您该不会想让我‘拯救’黑暗精灵吧？”

开什么玩笑，左兰德主母把自己说得这么悲愤，可当年黑暗精灵为了重返地表攻击理想国的事难道就能过去了吗？

路西斯不落井下石也就算了，让他救黑暗精灵？

简直可笑。

“不，人类总是这么自以为是。”阿娜丝回道，“更何况以你我之间的仇恨，你也不可能帮我。”

路西斯神情一滞，猛地看向阿娜丝。

阿娜丝说：“维克梵纳已经回来了吧，我感知到他了。罗丝的诅咒、左兰德的徽印，你的身份也不难猜。”

“我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也对，作为左兰德主母的阿娜丝能够感知到维克梵纳的话，很自然就能猜到路西斯来自理想国。

理想国覆灭后，擅长火系魔法并一直四处复仇的，也就只有路西斯了。

路西斯顿了顿，将目光挪向旁边的阿罗尔德。

接下来的话，阿罗尔德就不适合听到了。

阿罗尔德都听傻了，他一个普通玩家，沦陷进虚拟世界后始终疲于奔命，又很快带着养子躲藏到幽暗地底，压根不知道什么精灵帝国、什么暗精灵、什么放逐。

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娜丝就猜到路西斯的身份了？

什么身份，路西斯还能有什么身份？

难道猜到路西斯也是个玩家而不是原住民了？

阿罗尔德自认不算聪明，但他有种野兽一样的直觉，在路西斯看向他时，他立刻道：“把我送回地牢就行。”

他一点不想知道俩人之后会说什么，也不关心黑暗精灵族群以后何去何从，他就只是想救他的养子而已。

阿娜丝遂了他的心愿，直接把人扔出主殿，命令等在主殿外的虫化祭祀把他押回去。

主殿内只剩下路西斯、戴维尔和阿娜丝。

“主人……”面对阿娜丝的压迫感，路西斯忍不住在精神链接中呼唤戴维尔。

一直装作人偶、一动不动的戴维尔将手摁在他肩上，奇异般让路西斯平静下来。

“交易，什么交易？”路西斯问道。

“黑暗精灵族群已经毁了，如同理想国一般，还活着的祭祀们都被虫化，变成现在这般丑陋的样子。黑暗精灵和理想国之间确实有仇恨，但如今你也没有报复我们的必要了。”

确实，黑暗精灵族群惨成这个样子，路西斯还能怎么报复？杀了虫化祭祀吗？

那就等于帮虫化祭祀解脱了，让她们这样扭曲地活着才是对她们最好的折磨。

曾经高傲的黑暗精灵祭祀，如今也不过是扭曲畸形的虫子。

路西斯是快意，他快乐极了。

罗丝也陨落了，被虫母当做食物活活吃掉。

虽然路西斯遗憾不是自己复得仇，但他如今确实没有报复的必要了。

还活着的黑暗精灵毕竟不是高层，他们和路西斯没有直接的仇恨，路西斯也还没丧心病狂到非要灭族的程度。

“所以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罗丝死了，我的力量加上魔索亚主母和罗丝的血缘关系，可以帮维克梵纳解除蛛化的形态，让他恢复正常黑暗精灵的模样，同时放你一命。交易的内容就是维克梵纳要带最后仍存活的一部分黑暗精灵重回地表，承诺要庇护残存的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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