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他自己的选择。”路西斯兴致缺缺，黑暗精灵何去何从或许和维克梵纳有关，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左兰德主母道：“虫母封锁了整个幽暗地底的空间，这里已经变成封闭的繁育场，广义上来讲也可以认为是虫母在主位面的虫巢。只能进，不能出。除非杀了她或者得到她的允许，没人能离开幽暗地底。”

“唯一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跟随反攻地面的虫潮离开幽暗地底，再伺机脱离虫潮。如果没有我的意志保护你们，你们在虫潮中很快就会沦为虫子们的食物。”

路西斯依旧不为所动，左兰德主母说的情况对于一般人类来说是没有办法，连影那种来自阴影位面的幽影都没法进行次元跳跃。

但对于和虫母同级的戴维尔而言，他是有办法离开这个封闭空间的。

况且，就算不依靠戴维尔，路西斯也可以通过魔鬼上下级之间的关系联系墨尔菲斯，让他唤醒自己的真身。

不过那种情况，就要牺牲他自己的这具化身，还要报废一件半神器，消耗太大太不划算了。而且一旦他回归炼狱，没有主位面的献祭，他恐怕需要等待很长时间才能抓住机会返回主位面。

左兰德主母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继续道：“我知道你很可能有办法离开，但何必那么麻烦。而且想想维克梵纳，他虽然维持蛛化的状态，却不是不能再次被虫化的。你或许有办法离开幽暗地底，但却没办法带他一起走，不是吗？”

“他不一定会接受。”路西斯回道。

阿娜丝很清楚，这就是同意和让步的意思了，只要维克梵纳本人接受，路西斯也就不会反对。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选择。”

“在他杀死了控制自己的祭祀时，罗丝和别的祭祀看到的只是背叛，她们眼中只有背叛，所以也只能看见背叛，但我却在他身上看到了更多、更让我期待的东西。”

阿娜丝叹息一般道：“反抗、争夺，向往自由、为尊严而战，虽然他是个男性，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黑暗精灵身上消失的很多东西。”

路西斯这才反应过来，所以说当初阿娜丝要立维克梵纳当侍夫，大概也只是一次试探。如果维克梵纳接受了，阿娜丝绝不会对维克梵纳手软，他的下场恐怕比其他侍夫还要惨。

但维克梵纳选择了叛逃，而在黑暗精灵统治的幽暗地底，维克梵纳能成功逃到地表，恐怕也少不了面前这位左兰德主母的放水。

她在期盼另一种未来，她向地表种下了一颗种子，没想到会在如今成为卓尔们的一条退路。

“要快。”阿娜丝的气息微微急促，空气中飞舞的粉末增多了，声音也越发尖利刺耳。

看这个样子，她恐怕很难维持多久的理智了。

路西斯取出了维克梵纳交给他的蜘蛛信标点燃，向维克梵纳传递了关于这个交易的信息。

维克梵纳一直在左兰德城附近游荡，接到信息后快速在虫化祭祀的指引下赶到了主母府。

他那庞大的半人半蜘蛛的身躯走入这座曾经对他象征着权威和恐惧的府邸，曾经能一言决定他生死的主母却拖着飞蛾的翅膀，和他一样都成了怪物。

“维克梵纳，如今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残存的黑暗精灵没剩多少，你是否愿意承担起责任带领他们返回地表？”

阿娜丝伸手捂住脸，快速问道。

来得路上，维克梵纳一直在思考。

对于他来说，罗丝赋予他那恶劣的蛛化诅咒，让他变成了如今这个半人半蜘蛛的模样。

在罗丝陨落的今日，她的诅咒非但没有衰减，反而因为她陨落那刻的怨毒而更加顽固。

但罗丝毕竟是陨落了，诅咒被切断了源头，没有了源头，无解的诅咒也可以解除。

阿娜丝的力量，加上和罗丝有血脉关系的魔索亚主母的配合，力量与血脉足够破除这个没了源头的蛛化诅咒。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之后阿娜丝的虫化加深失去自我意识、如果魔索亚主母也死去，那就再没有机会重新恢复黑暗精灵本来的模样了。

但要拯救残存的黑暗精灵族群吗？

他一生的悲剧和苦难、理想国的破灭都可以说与黑暗精灵族群有关，他不是贤者、也不是神，他无法原谅，也不能原谅。

“我……拒绝。”

如果那些战士炽热的血未曾洒满他这个罪人的双手，他或许会欣然接受这个机会。但他变成半人半蛛的模样，不仅仅是罗丝的诅咒，他也将此视为一种自赎方式。

“为什么？”阿娜丝的一只眼从捂着脸的双手间猛地看向维克梵纳，那双紫色的眼中满是挣扎和强行抑制的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阿娜丝尖锐疯狂地质问道，她不明白，这不是双方互利的事吗？

为什么维克梵纳宁愿和她一样永远当个怪物，放弃触手可得的解除诅咒的机会，依旧要拒绝拯救自己的族群。

这对维克梵纳来讲没有拒绝的理由啊，他毕竟是黑暗精灵，只要帮助一部分黑暗精灵重返地表就可以解除诅咒，还可以获得领导权，他为什么拒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们？为什么黑暗精灵？为什么拒绝拯救？

她好恨，她好恨啊！

剧烈波动的精神世界让她空气中的粉末疯狂波动起来，那些粉末隐隐发出银色的光芒，让整个主殿内如同翻涌的银海。

“等等，你再撑一下。”眼见着阿娜丝要失去理智，路西斯叹了口气，“他不接受，我们修改一下交易可以吗？”

“我和维克梵纳需要藉由虫潮反攻地表的机会重回地表，在离开虫潮时，我们可以顺带着掩护一下黑暗精灵。我们不会拯救他们，阿娜丝，你应该也清楚，谁也不可能拯救谁。”

“黑暗精灵重返地表后的命运，只能有他们自己决定。维克梵纳没有对族群负责的义务，也没有拯救的职责。”

“你在幽暗地底保护我们的安全，让我们能混在虫潮中不被针对，等到重返地表时我们顺带掩护一下黑暗精灵突围。交易改成得简单些，这样我们双方都能接受。”

“毕竟我和你们也有无法抹去的仇恨，我能不落井下石甚至顺带帮一把无辜者，但绝不会管你们族群的未来和什么命运。”

“至于蛛化诅咒……”路西斯看向维克梵纳，维克梵纳对他摇了摇头，路西斯道，“他拒绝，那就不需要解除了。”

说实话，路西斯也是考虑到维克梵纳很可能想要摆脱半人半蜘蛛的形态，才犹豫着让维克梵纳过来和阿娜丝谈交易。

但阿娜丝提出帮助维克梵纳解除蛛化诅咒的条件，是要维克梵纳对黑暗精灵重返地表之后的命运负责，简而言之就是把自己卖给剩下这些黑暗精灵。

对于地表而言，黑暗精灵就是个人人喊打的靶子，做余下这点卓尔的首领，得不到什么权力反而会劳心劳力。

阿娜丝能为了族群着想，将族群利益至于自己利益至上，但路西斯却觉得根本不划算。

况且维克梵纳本人最后还拒绝了，那就没得可谈了。

但话说回来，没有阿娜丝的帮助他们恐怕很难混在虫潮中离开幽暗地底，路西斯能借助戴维尔的力量，那维克梵纳呢？那个和他一样是玩家的阿罗尔德和他养子呢？

不如修改一下交易，各退一步。

路西斯和维克梵纳顺手掩护掩护黑暗精灵，不对他们的生命和未来负责；阿娜丝也对他们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把他们押送给巢虫当食物。

阿娜丝捂着脸，沉默着，但空气中翻滚的银浪却缓缓平静下来。

“好。”

她最后这样答应道。

维克梵纳拒绝了她，她很清楚，现在有能力的祭祀要么虫化了要么死了，剩下那些黑暗精灵要么无能要么没有天赋，左兰德城内已经没有能够担任黑暗精灵领袖、为族群未来负责的人了。

左兰德城内没有，魔索亚主母又是个善妒没有脑子的蠢货。

阿娜丝还有意培养下属，哪怕虫化后在清醒时也尽力矮子里面拔将军将相对好一些的藏起来保全，魔索亚主母则压根不会那么做。

维克梵纳拒绝了，可以想见黑暗精灵哪怕能逃到地表，也注定只是衰落苟活了。或者说，活下去的那些黑暗精灵象征意义比族群意义要大。

他们只是象征着黑暗精灵曾经存在过，就像黑暗精灵象征着暗精灵曾经存在并强大过一般。

多可悲，没有未来，看不到希望。

就这样走向末路了。

谁能清楚那一个“好”字，她又是怎样混着血和绝望说出的。

“你们可以走了，我对虫子们下了命令不会攻击你们。”

“还活着的黑暗精灵藏在主母府的密室里，地牢中还有一些有价值的黑暗精灵，你们可以过去将他们带到密室。”

“我很快就会失去意识，在我失去失意识时，你们藏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维克梵纳不会原谅黑暗精灵的，他一生的悲剧和背负的罪恶，都和自己的族群有关。从他离开地底到达地表那时起，自由就割断了他对血脉和种族的归属感。

阿娜丝主母期望维克梵纳能在黑暗精灵陌路时担负起责任、拯救整个种族，是不可能的。